这个时代理性得可怕,到处都是成功学,励志文与实用主义,人的标签只有赢家和输家(又称卢瑟),人人都在亢奋中标榜理性与奋进。罗曼蒂克,风花雪月,被扔进了故纸堆,没有张爱玲,没有亦舒,没有了拜伦。与心灵的对话,常被讥讽为好一碗鸡汤!
信息技术进步,现代学科的演进,互联网的冲击,阶级快速分层与固化,城市化的扩张,一切都让人焦虑,让人不得不理性。
信息技术推陈出新,使现代人的思维模式趋于程序化。这是一个程序至死的时代。一切皆可程序化,一切都是代码,就连爱情如此感性的东西,都可以量化,代码化,逻辑化。各种婚恋网站,各色男女被贴上不同的标签,如同物件一般,等待评估,等待掂量。
疯狂的房价也是推手之一。浩荡五千年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当今这样分化。狂飙的房价,让芸芸众生以血淋林的教训,深刻认识到了选择的重要性。选择,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产生过如此大的分野。一个选择不同,会造成上百万,上千万的身价之差。这些年的房价,固化了人们的一个心智模式,那就是,做什么不重要,理性选择什么很重要!在如此撕裂的阶层鸿沟下,谁还能吟诗作赋,风花雪月? 谁能不理性!
在封建时代的农耕社会,社会更新迭代缓慢。掌握社会话语权的是闲适的士大夫。现在,掌握社会财富和话语权的,绝大多数是受过各种现代学科训练的知识分子和权贵。管理学,逻辑学,精算学,金融学,物理学等务实型学科精英是当下的中流砥柱,他们多男性,而男性多理性。
企业成了最活跃的社会团体,企业治理的套路深入各个角落,企业治理的思维模式统治了这个时代。成本,效益,机遇,危机,成为主导社会思维模式与价值观的关键词。
在微信公众号上,专题评论栏上,社交闲谈中,看到的,听到的,总是非常富于逻辑与理性的剖析与见解,实在令我自惭形秽,我的文章没有那么深刻,也没有那么理性。转念一想,这世界不需要千篇一律,各有各的美。
城市化裹挟下,乡村故土变荒芜,诗歌被抛弃,诗意被遗忘。
风花雪月一词本身就是极美的,因为它集合了四个实实在在的自然意像。中文的美在于意像,诗歌的美在于一个个意像构成的意境。可是,大规模城市化当前,古诗词意境中的美好意像都被吞噬了,哪里还有风花雪月?只剩灰蒙蒙的天和肮脏的空气,冷冰冰的科技,永远有待提高的效益,永远需要优化的流程。
曾经,很小的时候,我对古诗词的美就已如此感同身受。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我童年里的春天就是这般景象。春风吹拂着,绿草肆意生长着,杨柳拂堤,儿童散学归来,开心地放风筝。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好一副山间景象。我出生在山村,对白云绕山头的景象极为熟悉,这就是我的山村生活,非常具有诗意和禅意。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皎洁的月光铺满床前,宁静中透着清宵绝冷。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对这首诗感同身受,是因为我家院子里正好种了一颗松柏。每逢隆冬季节,松树上面总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从来没有压弯过。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头一次接触这首诗时,觉得美到让我窒息。这就是我在山村雪夜的切实经历与感受。我家背靠一座大山,山里长满了翠竹,每逢大雪,竹子不堪积雪的重压,总会咔擦断裂,这种清脆的折断声,在寂静的雪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还有许多许多诗歌,取材于自然,取材于生活。一个个场景,在诗人的才情下,转化成鲜活的意像,比如蜂蝶环绕,小桥流水,石上清泉。
现在,我们的故土一寸寸丧失,春天再没有蜂蝶环绕,小桥下难得再现清澈的流水。失去了意像的源泉,哪里还有诗歌和诗意。
由于统治者的自私,普罗众生的贪婪,人人都被囚禁在物欲的牢笼中,被科技的潮流裹挟着,匆匆上路。
匆匆赶早餐,匆匆赶地铁,匆匆赶行程,匆匆下班,都市白领在日复一日中,消磨了诗意,剩下一具理性的躯体。
我们偶尔也需要一点诗意来点缀生活,于是,有些商人,伪君子,乔装打扮成诗人,闯入我们的生活。诗人商业化了,而商人又装作有文化。韩寒,郭敬明,他们到底是商人,还是文人?或许问题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这个时代没有纯粹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