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只名叫“爱谁谁”的见谁也跟没见谁一样对谁都爱搭不理的猫》
登别地狱谷向北大概四十分钟就闯入了洞爷湖范围之内,其实整个地区甚至包括登别,都有一个共有的名字“洞爷支笏国立公园”。日本是土地私有制国家,国有土地并不多见,但是在小小的北海道却还保存着许多国有土地,这些土地上遍布河流湖畔山川沼泽,连片的风景就被命名成公园。日本人在环境保护上做的中规中矩,所以山是青山水是绿水,周围群众就可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旅游是第三产业中最具有活力和环保的产业,也能为很多当地群众提供就业机会。习大大说的有道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只可惜我们认识的晚了。国内很多地方涸泽而渔,滥砍滥伐,上游工厂违规排污下游河道污染严重,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北海道的空气透明度惊人,晴天时分,云和蓝天都能映照在湖水中,就像把天和云还有鸟像做肉皮冻一样按顺序码在碗里,凝固后将大碗倒扣,当碗拿开之后所有的风景就反转着展现出来让人目眩神迷惊为神迹。洞爷湖就有这样的特殊魅力,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无论刮风还是下雪,只要站在湖边都不虚此行,观者会被景色迷住痴痴的徘徊在湖边,仿佛自己也是这湖和天的一部分,如炼乳一般融化其中。最佳观景地位于展望台,那里散养着一只猫,我给它起名“爱谁谁”。爱谁谁一身杂乱黑白花,准确说黑的多一点,尾巴上相间着白色,长着一副七分黑三分白的阴阳脸。就这小阴阳脸外加它那不屑的混不吝眼神,七个不服八个不愤儿所以我叫它爱谁谁。爱谁谁的尾巴肯定是残疾的,“V”字型,不翘着也不摆动,就那么别别扭扭的耷拉在屁股后面,走路时尽管屁股扭动,可那V字尾巴一动不动。动物世界里据说猫是无法被驯化的,我看是不争的事实,要不马戏团里有狮子老虎大象,为什么没有这小小的猫。想要猫听话据说要扔它一次,或者说再捡个被遗弃在街头流浪的抚养,这样它就会听话顺从。失去作为宠物衣食无忧温饱无虑的生活流落街头,没吃没喝还得隔三差五的挨个同类或者异类的欺负,弄不好小命就呜呼了,轻了至少也是个缺胳膊少腿。公的还好,母的就得时刻提防着异性的霸王硬上弓,想睡个安稳觉吃个踏实饭都是奢望,脾气小点的没准就吓唬走了,赶上真有色心又有色胆的,就彻底傻眼了,怎么反抗最后也得让对手骑上来,叮咣五四发泄完了为止。就算这些倒霉的必须经历的挫折都“吉猫自有天象“的躲过去,没准哪天吃饱喝足正嘬着牙花子散步过马路时候,对过儿一只异性正跟那儿搔首弄姿,于是乎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就这么短暂的一走神,斜刺里杀出一辆满载20吨货物的大卡车以每小时180迈的速度搂头盖脸给结结实实的给撵平了贴在柏油路上,一瞬间骨头皮肌肉内脏脑浆子加隔夜屎都最大程度的舒展平铺,由3D活物直接变成2D相片了。为了顺利繁衍后代维系种族延续,是个动物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对安逸的活法,失去一定自由和失去生命相比来说,前者代价显然小的多。我想这爱谁谁的尾巴是不是也在混迹江湖时留下的纪念,所以现在它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一亩三分地,甘心做个LOGO猫。不过它那江湖气可是一点没改,可以委身于屋檐下,但是老炮儿的气质不能丢。它那副嘴脸跟白老那已故的倔老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由的让我想起转世投胎和平行宇宙之类哄人的说辞。
每次我到的时候常常能在门口的垃圾桶旁觅得它的身影,或趴或站尽职的做着LOGO,我进门它也进门,我会在小卖场里依次同卖苹果的店员、卖虾皮紫菜的店员、卖酸奶的店员以及卖玉米糊的店员打招呼,然后插着手跟随爱谁谁穿过卖场后门款步到湖边,我跟它有相似的地方就是都喜欢那怎么看都看不腻的湖景,它把窝就安置在了湖对面卖场墙外水龙头的下面,那里放着个大纸盒子,旁边吊着一只残破的布做的老鼠,饭盆压着吊老鼠的绳子,里面残存着两三粒剩下的猫粮。在我流连风景的时候爱谁谁就自动消失了,它可能知道我暂时不打算搭理它,知趣是人的美德也是动物的美德.
响晴白日的湖面我见过,云雾缭绕的湖面我见过,风雨飘洒的湖面我见过,飞雪漫天的湖面我也见过。观景要身在其中,风擦过脸颊,雨洒落头顶,鼓起胸腔,让每一个肺泡都浸润这湖的灵性,感觉它就像游走在自己体内。但又不能如同法医一样将它的每一处都剖析的一丝不挂,所以湖边的望远镜迄今为止我一次都没有用过。观美景如同观美人,半遮半掩才是最不可言喻的快乐。正所谓“烟笼寒水月笼纱”,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旷阔的湖边是个散步的绝妙之处,向左走,一片泛黄茂密的苇子像是一片矮小的树林,掩映下一条小路探出了头。不怕露水打湿鞋的话,就沿着它走吧,七拐八拐,这应该算不得曲径通幽吧,因为在不远的尽头展现出一片广阔的黑色的田地,不能用无垠来形容,那是赞美平原的词句,还是宽广更为贴切。站在这让人踏实的黑土地上,远眺,红色顶子的小房子斜插在田边;又远眺,公路上蠕动着渐远的货车;再远眺,那宁静的羊蹄山仿佛也在眺望着我。我们在共同期盼一缕夕阳的余晖,如糖霜一般洒落山尖、洒落公路、洒落房屋、洒落黑土、洒落苇塘、洒落湖面、洒落我的脸庞、也洒落在爱谁谁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