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递员老赵叫住了我,扬着手中那皱巴巴的信封说,这名字是你的吧?我仔细分辨那歪斜的字体,刚一点头确认,老赵立刻就‘咳’的一声抱怨说,不写邮编,地址也写不明白,下次你叫他写清楚,让我跑了好几个地方,差点扔到死信堆里去了。
老赵骑车裹着一阵绿风离开,却留下无比困惑的我,信是从黔西的山沟里寄来的,可我和那边的人素无来往啊,这是怎么回事?
信头没有称呼,直接就写道,“这是老师让我们写的作文,妈妈让我抄给你,《最亲爱的人》……”风撩起信纸,站在路边的我,傻傻地在看一篇小学生作文,我感觉这象个笑话,耐着性子,我看了下去。
孩子的叙述漫乱无章,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三年前,准备辍学的他接到一笔汇款,两百元,正是因为这钱,他才交了那学期的学费,继续做了学生。“那钱,妈妈换成了很多小票子,压在沈(枕)头低(底)下,很久才用一下。”错字满篇的叙述中,我依然能读出一个孩子的感激之情,我给他寄过钱吗,我靠在栏杆旁仔细地想。
好象是吧,这事我都差点忘了,记得当时发奖金,当天的报上,恰好有呼吁向贫困孩子捐款的事,一时冲动的我,就立刻跑到楼下的邮局,寄了两百元,可孩子的名字,还有他的大致情况,我都记不得了,这么久了,还有一个孩子把我牢记,以为我也同样地牵挂他。我的心颤了一下,继续读下去——
他说,爸爸两年前打工去了,临走前,还‘借’了他的五十元,答应加倍还给他的,可是,爸爸一直没回来,当老师让他们写这篇作文时,他想了好久,才决定写我,可是,他连我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读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抹了抹眼睛,可是没有泪。
抄完了作文,孩子让我去家里看他,说是在什么车站下车,往山里拐几个弯就到了,这孩子,他甚至没写出更清楚的地址,居然就说等我去看他们家后的林子,还说,他的妈妈会煮茶鸡蛋……
只是因为一次同情心的冲动,就在遥远的大山里,有人把我作为‘最亲爱的人’念念不忘,这是何等的恩宠?最无奈的是,我甚至不能给他回信,我站在车流如织的街边,象个被上帝选中的受恩者,默默地怀想,我那最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