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薄雾在青石板上晕染开来。苏晏从茶馆迈出步子的刹那，便被一道修长身影拦住去路。卿云斜倚在朱漆廊柱旁，折扇轻敲掌心，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状元郎，恭喜高中啊。”
苏晏眼底笑意盈盈，快步上前勾住对方肩膀：“同喜同喜！我也是沾了卿公子你的吉言才高中，这份功劳簿上，头一号就得记你！今晚不醉不归？”她发间藏着的玉簪在月光下闪过微光，却被卿云眼尖捕捉。
卿云顺势将手搭上苏晏的肩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若有若无擦过她颈侧，墨色瞳孔里映着眼前之人泛红的耳尖：“那可不行，”他突然压低声音，折扇挡住两人半张脸，温热呼吸拂过苏晏耳畔的碎发，“状元郎如今可是朝廷命官，当心酒后失言。”
“我俩谁跟谁啊！我还怕你出卖我不成？”苏晏仰头反驳，却被卿云突然伸出的食指抵住唇瓣。月光为他侧脸镀上银边，指尖带着淡淡冷香，“小心隔墙有耳。”他刻意拖长尾音，故意贴近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与苏晏同款的红绳。
苏晏耳尖瞬间烧红，却撞进卿云含笑的目光里。只见对方食指轻点她发烫的脸颊，似真似假道：“怎么？堂堂状元郎也会害羞？莫不是……”话音未落，远处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惊飞檐下宿鸟。
“你就别调侃我了！”苏晏佯装恼怒地捶了下对方胸膛，却听卿云突然压低声音，温热掌心覆上她手背：“不过话说回来，才女扮作男装，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苏晏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她下意识捂住束胸的白绫，却见卿云倚着廊柱轻笑，折扇挑起她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嗯……许是你簪花时的小心翼翼，又或是你读诗时眼波流转，总之……”他突然凑近，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我就是看出来了。”
夜色渐深，茶馆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卿云指尖划过苏晏眉心，忽然扣住她手腕往怀中一带：“于我而言，你是女儿身又如何？”他垂眸凝视少女慌乱的瞳孔，喉结滚动着压低声音，“不过……状元郎，你欠我一个秘密哦。”
苏晏望着对方眼中翻涌的暗潮，下意识攥紧腰间玉佩——那是幼时两人落水，卿云拼死从漩涡中捞回的物件。“只有爹和公子你了…”话音未落，便被卿云一把拉进怀里：“那……你可信我？”他忽然倾身靠近她耳垂，呼吸滚烫，“若有一天，我想将这秘密公之于众，你当如何？”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却见卿云突然勾唇一笑，温热掌心顺着她腰线缓缓上移：“若我真想要好处……”他故意在她耳畔呵出热气，“状元郎给不给？”
苏晏被撩得浑身发软，却仍强撑着笑意：“给给给…必须给…”话未说完，便被卿云用折扇挑起下巴。只见对方眯起眼，目光扫过她泛红的唇瓣，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呢喃：“我要的好处……可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廊下灯笼突然熄灭，卿揽着苏晏的腰往暗处退去，衣袂相擦的窸窣声响混着夜枭啼鸣，消散在朦胧月色里。
苏晏脸颊微红，偏头躲开卿云炽热的目光，吞吞吐吐开口：“那是啥……难道你看上哪家小姐了……我派人帮你说媒…”话音未落，便再次被卿云的食指轻轻按住嘴唇。
卿云垂眸凝视着苏晏，眼中似有星河璀璨，嗓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瓜，我想要的好处，只有你能给。”他的指尖带着若有若无的温度，轻轻摩挲着苏晏的唇瓣。
苏晏拍开他的手，佯作不耐烦道：“那还磨叽……说吧……”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卿云忽然往后退了半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与苏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他修长的手指捻着腰间的穗子，似是在斟酌措辞，突然抬头，眉眼弯弯：“不如……你就以身相许吧？”说罢，还朝苏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促狭。
苏晏猛地抬头，杏眼圆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街边的更夫敲着梆子从远处经过，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见苏晏呆愣的模样，卿云往前一步，几乎要贴上她的身子：“方才不是说了，我要的好处你必须给，”他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可莫要食言啊，状元郎。”温热的呼吸喷在苏的耳畔，惹得她耳尖发红。
苏晏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那……我用假的身份高中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她下意识地揪紧了袖口，这可是天大的秘密。
卿云笑着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苏晏的额头：“真是呆子，我又没让你明日就与我成亲。”他的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时机成熟，自会有法子。”
“什么法子？”苏晏仰着头，满是期待地望着卿云。街边店铺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光影在两人脸上明灭。
卿云伸出食指轻点着下巴，眸光流转，突然狡黠一笑：“自然是能让你假身份不暴露，又能光明正大与我在一起的法子。”
苏晏眼珠一转，调笑道：“难不成你要变女儿身吗？”说罢，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卿云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点了点苏的鼻尖：“我若变了女儿身，那以身相许的人不就成我了？”他故意板起脸，眼中却笑意盈盈。
“也不是不行”苏晏笑弯了眼，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竟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媚几分。
卿云的神色突然变得郑重，伸手握住苏晏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交叠的手指传来：“说正经的，你就不想恢复女儿身吗？”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苏晏的手背，似是在安抚。
苏晏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也想……但……”话未说完，便被一声悠长的更鼓声打断。
“但此事需从长计议，”卿云握紧了苏的手，“你且放心，我定会帮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给苏晏吃了一颗定心丸。
苏晏突然眼睛一亮，兴奋道：“唉…我还好像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拉着卿云的胳膊，晃了晃。
卿云凑近了些，眼中满是好奇：“哦？说来听听，你的法子，定是不差的。”他的呼吸扫过苏晏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陛下只知道苏家小公子高中了……但没人见过小公子长啥样……毕竟我们这儿也不会游行示众直接上朝…宫中也无法记录考生的长相……”苏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卿云的反应。
卿云微微颔首，食指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所以……你是想让旁人以为苏小公子身陨，再以女儿身示人？”
“乌鸦嘴！我是想让……卿公子你……代替我……”苏晏急忙伸手捂住卿云的嘴，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腕。
“你的意思是，让我扮作苏小公子，再安排一场‘意外’……”卿云恍然大悟，看向苏晏的眼神中满是赞许，“好计策。”
苏狡黠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用安排意外……以后你就是苏家公子……替我进宫当官……”她踮起脚尖，凑到卿耳边说道。
卿云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这……要我顶你的身份倒也不难，只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玉佩，那是苏晏送给他的成年礼，“你就不怕我贪恋权位？”
苏晏仰头看着卿云，眼中满是信任：“那又怎么样……你本来就很强……就算你是个贪官……也是为老百姓考虑的好官……”她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
卿云心中一暖，伸手点了点苏的鼻尖：“你倒是对我信心十足，就不怕我从此乐不思蜀，将你忘在脑后？”话虽如此，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眼底满是宠溺。
苏晏狡黠一笑，指尖绕着卿腰间的绦带打转：“反正我可以恢复女儿身了……要是你不理我…我会在最繁华的街头开个茶馆……勾搭上更好的公子……”她故意踮起脚尖，朝卿云耳边呵出温热气息。
卿云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墨色瞳孔泛起涟漪，佯装恼怒道：“你敢？”言语中醋意横生，不自觉带上几分撒娇的意味“我不许！”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肩头的衣料，似要将人揉进怀里。
苏晏仰头望着他气鼓鼓的模样，笑意漫出眼角。卿云见状轻哼一声，指腹贴在她唇边摩挲：“我若代替你真成了苏公子，你要如何补偿我？”拇指擦过她下唇时，喉结不自觉滚动。
“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以身相许喽！”苏晏歪头轻笑，发间玉簪晃出细碎银光。卿云眼底迸出惊喜，却板着脸警告：“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晚风卷起卿云的衣摆，他手掌抚上苏晏的脸颊，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垂：“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苏小公子的习性喜好。”呼吸拂过她睫毛，带起细微颤栗。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苏晏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却被卿云顺势握住十指相扣。他晃了晃交握的手，声音带着撒娇的尾音：“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嗯？”
“我话很多……你对待他人热情一些就好……”苏晏被他灼灼目光看得耳热，偏头躲避时，卿云的食指已经点上她鼻尖：“你呀，其他的呢？比如……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
“旁人都觉得我不太能喝酒……你和别人一起时收敛一些，不要显摆自己很能喝……”苏晏压低声音，见卿云挑眉欲问，急忙解释：“以前一喝酒就装醉的人，突然变得很能喝不奇怪吗？”
卿云恍然失笑，抬手轻刮她鼻尖，指腹逗留在她温热的肌肤上：“你考虑得很周全。”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相触：“还有吗？”温热气息裹着雪松香气将她笼罩。
苏晏慌乱后退半步，但还是被卿云拉进了怀抱。她佯装镇定地抚平他衣襟：“也没啥事了！以后你只需要多小心一些你身边的桃花运就行！”指尖无意识划过他的脸颊。
“桃花运？”卿云扣住她作乱的手，耳尖泛起薄红。苏晏趁机捏了捏他侧脸：“大家以前只是听说我……但要是看到苏公子长的如此俊俏——”话音未落，便被卿卿云反握住手腕按在廊柱上。
“那……”他低头逼近，呼吸扫过她颤抖的唇瓣，“苏公子这般模样，可入得了你的眼？”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将两人的影子重叠成暧昧的形状。
苏晏涨红着脸推开他，发间玉簪几乎歪斜：“好了！别磨叽了！你去准备吧！明日上朝见陛下！”转身时，却没看见身后卿云望着她背影，眼底翻涌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
夜色浸染的街巷里，卿云双手背于身后，衣袍随着晚风轻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这么着急？”他的声音带着打趣，却又隐隐透着几分认真，“好歹也给我点时间熟悉下‘苏公子’的身份。”
苏晏杏眼一瞪，快步上前轻捶他胸口：“你就装吧你！我俩就如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她语气带着嗔怪，却掩不住眉眼间的亲昵。
卿云低笑出声，食指轻轻点在苏的额头，眸中盛满宠溺：“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语气忽地一顿，眸光深邃，似陷入回忆，“可有些事……”
“还有什么事…”苏晏仰头望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卿云眸底漫上一层温柔的笑意，双手缓缓捧起苏晏的脸，四目相对间，他轻声道：“比如，我还不知道若以苏公子的身份，该如何光明正大地与你相处。”
苏晏思索片刻，眼神灵动：“我是苏家远方亲戚…来投奔苏家……”
“嗯，这个身份倒是合适。”卿云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苏的脸颊，嘴角笑意愈发明显，“那……我以苏公子的身份，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你了？”
苏晏眉眼弯弯，连连点头：“嗯嗯。”
卿云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满是欢喜，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如此甚好。”他敛去笑意，故作严肃，“不过，你方才说的以身相许……”
“嗯？有问题吗没？”苏歪着头问道。
“自然没问题。”卿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伸手轻轻捏了捏苏的脸颊，“只是我怕你日后会后悔，毕竟……”他故意拖长尾音，卖起了关子。
“毕竟什么呀？”苏晏追问道。
卿云故意停顿许久，忽而眸含春水，眼波流转：“毕竟我这‘苏公子’身份特殊，往后怕是会有不少女子倾慕，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晏只是淡淡一笑：“呵呵……”
卿云见她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怎么？莫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要不，我们打个赌？”
“我敢用假身份考科举……连欺君之罪都不怕……我还怕几个小丫头跟我抢男人…”苏晏挑眉，眼神透着股傲气。
卿云食指轻点苏的鼻尖，眼底满是纵容：“呵，你倒是有胆量。”他微微一顿，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小丫头能抢走的。”
“如果你真被抢走了，我就不要你了，旧的不走新的不来！哈哈！”苏晏大笑道。
卿云佯装心痛，伸手捂住心口：“你……”
见苏晏一脸得意，卿云无奈地轻笑：“好啦，不逗你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摆，恢复正经神色，“明日我便以苏公子的身份，去面见陛下。”
苏晏笑着点头回应。
卿云双手再次捧起苏的脸，眼中映着她的模样，目光温柔缱绻：“要不，明日你便同我一道进宫吧，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人在外。”
“我怎么进去？”苏晏瞪大双眼，一脸惊讶。
卿云食指抵着下巴思索片刻，突然打了个响指，冲她眨了眨眼：“扮成我的书童如何？这应该不算难事吧？”
苏晏皱起眉头，有些担忧：“虽然没有明确规定，朝廷官员不能携带书童…但这也很少见……”
卿云指尖将苏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廓时故意顿了顿：“少见又如何？”他倾身挡住街角漏来的风，替她拢了拢衣领，“有我在，谁敢多嘴议论？”唇角扬起的自信弧度，映得眼底星河璀璨。
“好！那我继续男儿身了！”苏晏攥紧腰间玉佩，却被卿云突然绕着她转了个圈。月光顺着他衣摆流淌，在她脚边织成银环：“不过——”他忽然贴近，鼻尖几乎擦过她眉梢，“你穿男装像玉竹，换女装该是芍药吧？”
苏晏耳尖“腾”地烧起来，偏头时撞进卿云含笑的目光。他低笑出声，直起身理了理袖口，指尖却悄悄勾住她小指：“对了，书童的名字——”
“当然是我家公子给我取”苏晏仰头望他，清响未落，便见他眼睛一亮。
“不如就叫‘知意’如何？”卿指尖轻点她掌心，声音轻得像揉碎的月光，“我读《诗经》时见‘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便想着——”他忽然将她手按在自己胸口，“你的心意，要让这颗心知道。”
“好友深意的名字……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书童……”苏晏指尖蜷缩，触到他胸前跳得极快的心跳。卿云却握住她手腕晃了晃，像逗弄幼猫：“无妨，苏公子本就不是凡人。”他忽然弯腰，在她耳边落下句低语，“何况……”
“何况什么？”苏晏仰头追问，却见卿云直起身子，指尖仍恋恋不舍地缠着她发丝：“何况知意——”他将这两个字咬得极慢，像含着块化不开的糖，“本就是要陪在我身边，看遍朝堂风云、人间烟火的。”
他牵起她的手，在青石板上踩出深浅交错的影子。路过灯笼铺时，暖黄光影落在相触的掌心，将“知意”二字烘得发烫。卿云忽然低头轻吻她指尖，声音混着晚风送来：“等明日见过陛下，我便带你去挑新簪子——要能衬得起‘知意’二字的，才好。”
她没有回答，只回应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