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了一下,文中共写了奥楚蔑洛夫的五次变化。通过这五次变化,写出了奥楚蔑洛夫的见风使舵、欺上媚下的性格特点。这可以说是在写作上最有特色的地方之一,通过一次次的变化,在来回的摇摆中,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充分展露了奥楚蔑洛夫的性格特点。主要通过语言、动作以及心理描写,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一个经典的形象,因为他和自然界中的变色龙在“变化”这个特点上十分相似,作者把他命名为“变色龙”,它已经成了一个专有名词,成了一类人的代称,一讲到“变色龙”,我们就会想到奥楚蔑洛夫,奥楚蔑洛夫等于变色龙,变色龙等于奥楚蔑洛夫,他们在概念上所表示的意思是一样的,“哎呀,天!他是惦记弟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那么这是他老人家的狗?很高兴。……你把它带去吧。……这条小狗怪不错的。……挺伶俐。……一口就把这家伙的手指咬破了!哈哈哈哈!……咦,你干吗发抖?呜呜,……呜呜。……它生气了,小坏蛋,……好一条小狗……”文中的这段话,可谓是他“变”的特点的典型刻画,语言是塑造人物最好的方式之一,而且从语言中我们分明能读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那些省略号里面包含着是他内心的变化,由外而内,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可以说一个人的内外是一致的,不是良心,不是仁慈,而是一种身心的高度融合的“变”。也可以这样来理解,“变色龙”奥楚蔑洛夫在外在语言动作变化的过程中,他其实是有不变的东西的,他的不变的东西就是这种“变”,是根植于他的内心的,这是他最厉害的杀手锏,这是生存之道,或许也可以说这是他在这个社会最大的武器。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怎么处理怎么说话对自己最有利,所以我们发现,原来在“变”的背后,有种东西一直没有,就是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即如何在这个社会中游刃有余,我们是否可以称呼这种东西为“利益”?“利益”才是他变化的主要根据。
那么我们必然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他的这种变化主要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在社会中形成的?如果是天生的,那么就是一种本能,我们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天性,在遇到重大危险的时候,生物性的自然属性就起到保护作用,让我们能够更好的活下来,这就不足为奇,也就没有什么要书写的必要。可见,这种变化主要应该是后天的,来自社会环境的影响,当然还有主客体的交互。一方面,主人公奥楚蔑洛夫在现实中通过他的这种“变”的方式,获得了利益,成为了他往上爬的主要手段,他懂得如何做对自己有利。另一方面,当时的社会,或者说时代,无形中助长了他的这种做法,他只是“变色龙”中的一位,“变色龙”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在那个社会中得到了许多实际的好处,在上层社会以及交际圈,可能大部分是这样的一种人,他们是那个时代最大的实际受益者。有怎样的时代就会有怎样的风气,就会有怎样的人,当然不仅是上层,文中的赫留金其实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一个见人说人话见狗讲狗话的人,他的话语以及行为中,我们分明读出这是一个非常虚伪的人,他也是“小变色龙”,欺软怕硬,欺上媚下。契诃夫通过对奥楚蔑洛夫的刻画,何尝不是对一类人的塑造,也暗含了他对个整个时代的批判,人性中的腐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字里行间寄寓了作者的一种深深的哀叹,在哀伤中透露出一种隐忧:世风日下,我们该走向何处?这何尝不是作者良心的喟叹,无奈悲凉中隐含着一种对身处时代的希望。
麻木的众生相
鲁迅在他的《<呐喊>自序》中有这样一段话“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另外在他的《孔乙己》中有许多对咸亨酒店里面的酒客的描写,以及《祝福》中关于鲁镇上的人的许多段落的描写,这些我们统称为“围观的人”,即“庸众”许多时候我们读之,都感觉惊心动魄,麻木不仁,以他人的苦痛为乐,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鲁迅对这些是既爱又恨,其间有种“浓黑的悲凉”,而社会的主体却是由这些“乌合之众”组成,他们在无形中成了刽子手却不自知。《变色龙》中同样有这样一个群体,“带着睡意的脸纷纷从小铺里探出来,不久木柴场门口就聚上一群人,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带着睡意,半睡半醒,分明带着精神的麻木,这是个沉睡的世界,普通大众处于无知无觉之中,一个“探”“聚”“钻”,仿佛幽灵一般,没有灵魂,只有一个活动的躯壳,这是作者一种真实的概况,也是当时整个时代大众的折射。“那群人就对着赫留金哈哈大笑。”那群人都是看热闹的,也是看好戏的,他们只是在那里看戏,他们本身就是生活的“看客”,好像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无关,好像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跟自己都无关一样,“正义、公平、良心”跟他们无关,他们表现出来的只有对强者的迎合,对弱者的嘲讽,这样的一个社会,我们会好吗?我们难道不是这样社会中的一员,他们可能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这个社会中只有个别的奥楚蔑洛夫,最多只是我们痛恨和批判的对象,可是,如果还有这样一群庞大的“庸众”,“变色龙”加上“庸众”基本上已经构成了整个时代,那么,这样的社会会“好”吗?这样的合谋,这个社会还有得拯救吗?
此刻,我们感觉到那种巨大的恐怖,对人性的无可救药的恐怖,那可是一种心灵的塌陷。契诃夫的《变色龙》,分明是一场心灵风暴,我们读之,在心灵中也经历了一场风暴,一场灵魂的拷问,如此灼热,让我们的灵魂全部裸露出来,直接面对,这种震撼是不言而喻的,可是,我们该怎么做呢?我们和围观的群众有什么区别,作者的文字里其实有一种悲悯的情怀,用罗曼-罗兰的一句话来表示:我看透了这个世界,但我依然爱他。是的,契诃夫是深爱着这片属于自己的大地,尽管腐朽,但仍蕴含着一种希望,这是伟大作家的希冀。《变色龙》的故事结束了,可是,我们的故事以及心灵的冲击还一直持续着。
教学价值
即使不去看网络上的教学设计,也大概可以猜到,大部分老师在处理这篇小说时,把教学内容主要放在“写了什么以及如何写得这两个方面”,具体来说就是分析变色龙奥楚蔑洛夫的性格特点以及通过什么手法来塑造这一经典形象的,而把重点放在如何塑造变色龙这一经典形象上,这样的教学预设带有普遍性,这样的教学内容选择无疑具有一定的道理,也符合我们通常的解读传统小说的套路,比如人物、情节、环境等,可是这样的内容选择是不是太简单了,且不说“理想课堂三重境界”,基本上是一种“平面设计”,而且这样的设计学生基本上也很容易去解决,如果不是这次进行细读批注,个人原来也是认为应该这样来设计的。可是,深入到文本之中,越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错了,遮蔽了一些东西,很有必要让真理在此刻显现。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这篇小说的重点,我认为是“人性”,该小说的最大价值应该是作者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即通过对各种人人性的刻画,批判性的表达了自己对那个时代的看法,那种既爱又恨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背后其实是作者一颗跳动的心,在批判中呼唤一种爱,希望一种理性的社会,人人公平正义,社会良性发展。无奈悲凉之中,有一种希冀,虽然如微光般渺茫,但作者仍然坚定,这存在于俄罗斯的大地之上。细读之下,在批判下思考着:我们将要该去往何处?那么这样的一篇文章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我是奥楚蔑洛夫,还是围观的群众?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与围观的群众又有什么不同?作者在拷问我们的人性以及灵魂,我们能够做什么,我们何尝不是“乌合之众”中的一员?其字里行间透着的悲悯让人动容。
根据“理想课堂三重境界”,我会通过以下几个设计问题将文本、学生与自己的生命打通:①通读全文,批注课文,思考文章的主人公奥楚蔑洛夫有什么样的性格特点,以相关文字来说明。 ②小说除了写到奥楚蔑洛夫,还写了哪些人?你对这些人是怎么看待的? ③你认为作者是如何看待自己笔下的人物的?找出相关细处来说明。④现实中有没有奥楚蔑洛夫这样的人?我们身上有他的特性吗?你认为为什么会有这样见风使舵、欺上媚下的人?⑤如果你遇到文中类似的事件,你是否也会像围观的群众一样?在他们身上你看到了什么以及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