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公鲑鱼,在初春的河水中费力地奋斗。
97年,电影《花火》获威尼斯电影节的金狮奖,随即这位大叔被多家媒体誉为“继20世纪50年代黑泽明《罗生门》之后又一位导演界巨匠”。
1947年出生于东京,艺名彼得武,听上去还萌萌哒。80年代,他是日本著名的相声演员。83年第一次作为演员出演大岛渚执导的电影《战场上的圣诞节》,好评如潮。片中的他必须一改生活里的嬉笑常态,饰演一个粗鲁,没文化虐待战俘的光头。片子最后的那一句“圣诞节快乐!”辅之一个朴素的特写镜头,忏悔自嘲,诸多复杂的情绪瞬间喷薄欲出,至今仍让很多人印象深刻。
是的,他是北野武。
他出身曲艺领域,自从89年首次执导《小心恶警》以来,屡次打破常态电影的文法与台词,塑造了一套独树一帜的暴力美学,就像电影《花火》中那抹横贯始终的蓝色,凄美,忧郁徐徐累积,最后观影情绪达至高潮。镜头摇向青蓝的天,整个画面就只剩下一片明亮的蓝,而暗示着阿西(北野武饰)和妻子生命休止的两声枪响就那样自然地回荡在海天之间,久久挥散不去。或许,这就是我们所熟识的--北野武蓝调。
他的电影,血腥暴力的场面屡见不鲜,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发生,没有动作的细节,只有一个结果丢给你,不寒而栗。态度了冷酷,却总是表达着一种真诚,正应了他曾说的:“正因为有激烈的暴力,才能用其反作用力来描写真挚的爱情。”
《花火》里,阿西将出租车改装成警车,冒充警察抢了银行;还有那粗暴的废品店老板之女,恰恰对沉默且暴力的阿西表现出出人意料的好感。然而,这一些似乎就像是一个落寞的人穿着一件幽默的舞裙在极力表现着什么,而它是一种远比舞蹈本身更重要的东西。他在作案前准备了仿真手枪,机智细心的背后还有几许温情,不愿伤及无辜的温情。正如北野武自己所说:“暴力和温情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只钟摆,一个人越是温柔,他就会变得越是暴力。”就像是日本文化中“菊与刀”的矛盾特性,静止之中的暴力有时更甚于激烈的打斗角逐,血光四溅。
阿西静静地坐在酒吧一角,为自己受伤的同事今后的生计发愁,桌上放着啤酒杯和未动的木筷子,黑帮混混前来追债,阿西纹丝不动,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的恶言恶语,顷刻间,左边的人捂住眼睛,此时已经是血流满地,而我们仿佛还没来得及反应筷子是怎么扎过去的。右边的人来不及招架也已经跪倒在地,连连求饶。从静默到爆发,只需几秒,或许这才是北野大叔典型的叙述方式。舍弃过程的絮絮叨叨,全不顾及那些连续性的剪辑规则,忠实于他内心的“作者论”,极端的压缩过后,留给观众去遐想一切。
有人说,幽默是北野武一贯的偏好,也是他电影强烈观赏性的基础,而他本人自带的那份幽默气质,似乎更接近“黑色”。有人说,他的幽默是暴力与童话间的某种交错,奇怪,残酷,但也温柔。
在《奏鸣曲》里,骄阳当空的冲绳,碧海蓝天,躲避乱世的黑社会大佬村川(北野武饰)和披着一身夏威夷海风装的弟兄,在白色海滩上忘情地嬉戏,哪怕其实每天都是在嗅着逼近死亡的气息中度过的。还有《菊次郎的夏天》里孩子的想象,两个可笑的暴走族,一个大胖子和一只章鱼,马戏团的小丑机器人,这些元素无一不体现着大叔的温情幽默。为了给正男留下一个美好的人生,一群黑社会分子,恶搞逗逼,天真无邪,一起拦车,学游泳,杂技表演...令看者无不动容。
是的,北大叔的电影里没有樱花,没有艺伎,没有武士,这些我们熟悉的日式文化符号。但我们却不能否认,他的很多电影中单纯色调的运用,季节变更的自然之美,湛蓝的海天,澄澈的溪流,红枫飞落等等,可能,这些并不映衬情节里的暴力和死亡,但却有好像在诉说着一个人一生的轮回,就像电影《玩偶》的最后一幕,松本和女主一直走着,走过一幅又一幅的风景画,唯美之余,构成里一个完整的生命过程,盛开--绚烂--凋零--沉寂,影片末了,那根牵扯他们的红绳,然而却终是成了他们自杀的绳索。当俩人挂在树上时,刚好日出,而这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北野武:论死----鸟笼中
人生头一次意识到死亡的时候大约是大学时代吧。
从孩提时直到大学时代为止,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过。因为母亲太严厉的缘故,到了八岁,连普通人孩提时代的作游戏、捉迷藏也没玩过。拜母亲大人所赐,看漫画什么的都是不允许的。虽是这样,仍是偷偷的看。因此,看到大模大样的看漫画的孩子,想能这样就好了,看到能大大方方带着棒球装备从家里跑出去玩得孩子,就想能那样做就满足了。就这样,到上了大学时,突然有一天嗓子,不知怎的疼起来,想来是因为抽烟抽多了吧,虽是这样,“会不是癌啊”,脑子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喜欢做的事情还一件没做过就这样死了,恐惧的不得了。
就这样,变得神经衰弱起来。“这次会死吧”,“喜欢的事情一件也没做就这么死啦?”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现在想起来,当时说的想的都是些与死有关的事情。既然这样想,大学也就不上了,真是荒唐的不得了。去处也没定下来就退学了,想想看从大学出来后不工作不行啊。
考虑该干什么的时候,觉得最好的职业是当浅草的艺人。因为浅草的生活保证是很浪漫的,在浅草当个没名气的艺人,每天酗酒,酒精中毒慢慢的等死,这正是那片土地迷人的地方。“在浅草当个演喜剧的吧”这样想着就去了。在浅草,抱有这样想法的人真多啊。总之,即使出不了名,当个浅草的艺人就这样过下去也值了,这样想的人有的是。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后,每天都是酒不离口,这样过,虽然也挺开心,但是不知怎的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想到别的地方试试看。
所以说,到上大学为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虽说不是在怨恨自己的母亲。但不也有许多很直白的人么,像单纯的很开心的孩子啊,有酒喝就喜欢得不得了的父亲啊。我就成不了这样的人。自己常这样想。小时候见了好笑的事情,哈哈的笑的话,就会被母亲批评,“不许再这样笑了,真没有教养啊。”,吃了好吃的东西,感叹着“真好吃”时,就会被母亲训斥:“美味啊,难吃啊,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因此,总是觉得,平素自己感觉是怎样就怎么表现出来是很没有教养的事情。好吃啊难吃啊,喜欢啊不喜欢啊,高兴啊什么的,这样的感觉是不能立刻表现在脸上或是脱口而出的。就这样一岁一岁的过来了,真是很不爽啊。可是,不是该这么想么。所以,虽说偶尔见到天真有趣的人,羡慕的不得了,但是总是觉得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自己是在规矩限制中一天天成长起来的。
虽说我的兄长们也和我一个样,受到这样的教育,但他们与我不同,对些教导深信不疑。
兄长们那一代,因为家里还是很穷,不多想也是好事。但到我长大的时候,收入多少增加了一些,也就开始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时代也同他们那一代不同了,正赶上各种各样的文化现象哇的一下出现的时候。现在慢慢想想,有东京奥林匹克运动会呀,披头士乐队来访啊,还有漫画也突然热卖起来什么的,这些事情突然哇的一下出现了,可是因为怕触怒了母亲,这些都是与我无缘的,现在回想起来,大体就是这样吧。
但是,我仍是与哥哥截然不同的。可以说是有毛病吧,客观的说这样的情形很多。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情形很多。比如说上小学的时候,五六个人并排站着等着被扇耳光的时候,有个非常凶狠的老师把我旁边,第三个孩子的鼻血都打出来了。那时,虽说我是第五个要被打的,“到我这来了,到我这来了”这样想的瞬间腾的一下想逃掉,好像感觉到是“北野被打了一样”。狠狠挨了一巴掌肯定是很痛的,“啊,北野被打得很痛吧”自己自言自语道。像自己被打一样,那样的感觉很强烈。
因此,人人都有绝对非常认真的时候。比如葬礼呀结婚仪式啊打架的时候等等。这种时刻如果突然跑掉的话,肯定是非常好笑的事情。我是非常擅长在这种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反正,笑着逃掉了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说,我在自虐方面是很厉害的。总之,承担下来。
因此,抱着不喜欢的事情也要承担下来的觉悟去应对,或则更进一步,常常不得不应对的方法也有很多,但究竟是怎样作才好呢,我认为是一半一半。如果说非要选的话,我是打算逃跑掉的。因为,“不管怎样,你们也是要死的”。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后悔也好不管有怎样的事情,唯一保险的是“不管大话说的再好听,你们到底不还是一样”。在大学里看到开着好车带着漂亮女朋友的家伙,虽说羡慕的不得了。但心里会这样想:“这家伙,迟早出车祸死逑”。
本文参考北野武自传《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