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从西藏的墨脱回来,在返程的火车上遇到坐我对面的姑娘,聊两句后发现都是到达北京,然后姑娘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我则继续看我手中的电脑。
大概途径两站后,我揉揉眉心,准备起身活动活动,走到外面时发现姑娘抱着双肩包,戴着耳机,跟那边的人说:“我已经坐上火车了,你放心啦。”
我听姑娘的语气挺欢快的,就没多想,从她身边走过去时看见她把耳机拿下来,拼命压抑着的哭声还是呜咽了出来,低头拼命的抓着手里的双肩包,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她面前,然后回到座位继续看电脑。
过了一会儿,姑娘重新在我对面坐下,眼睛还是红红的,我这才正面打量了一下,姑娘把烫成卷的头发扎成马尾,露着额头,眉目很清秀,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
后来姑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西藏一向被人认为是神秘的地方,而每一个千里迢迢赶往西藏的人,都有心中的一个信仰,教徒们的信仰是布达拉宫和宗教,而宁屿,也就是这位姑娘,她的信仰叫唐珩。
宁屿和唐珩是高中同学,唐珩是学体育的,高高大大,宁屿坐在唐珩前面一年的时间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第一次交流是宁屿对着一道数学题愁眉不展,涂抹了几张草稿纸仍旧没有眉目,唐珩的声音从她肩膀后面传过来:“你这个地方不对,这里应该做一条辅助线。”
说着探过身子拿走宁屿手中的笔,在线条凌乱的几何体里画出一条辅助线,然后放下笔:“接下来证明这个面和这个三角形平行,再往下推就容易多了。”
唐珩平时几乎不上课,每节课都必逃,后来宁屿和唐珩渐渐熟络起来,才知道唐珩逃课的时间都去了一个他们自己组建起来的乐队。
宁屿一直记得,周二下午的历史课,她第一次逃课出去,和唐珩去他们练习的地方。
是在一个修车厂的小仓库里,小却干干净净的屋子里摆放着一台架子鼓,一个二手贝斯,和一把木吉他,正中间放着一支麦。
唐珩带着他的三个朋友走进来,笑嘻嘻的对宁屿说:“等着,未来的大明星现在要给你演唱一首歌曲。”
宁屿才知道唐珩是乐队里的主唱,她站在唐珩对面,听唐珩唱《你就不要想起我》。
后来许多年,许多时间,唐珩也给宁屿演唱过很多首歌曲,有翻唱,有原创,可宁屿最喜欢的仍然是最开始的那首。
麦克风的音质不是很好,架子鼓和吉他的声音也不是很流畅,可宁屿站立在唐珩面前,竟觉得再没有比它更好听的歌曲。
也是从那个时候,宁屿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唐珩。
宁屿和唐珩的关系越来越好,就在宁屿暗自欣喜自己和唐珩相处的越来越好时,唐珩在升入高三时喜欢上了楼下班级的一个女生。
她叫秦年,是特别张扬的女生,性格也很直率坦荡。据说秦年和唐珩认识那天,秦年正利落的从墙头翻过去,然后看到身后跟着唐珩,秦年以为他是政教处派来抓她回去的学生,开口道:“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去政教处罚站的。”
唐珩当时也是想要翻墙出去的,被秦年这么一说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就这么肯定我抓不到你?”
“切,政教处派来的人总是傻呵呵的。”秦年正准备转身走,唐珩一个翻身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敲了下她脑袋:“怎么?傻呵呵的照样抓住你。”
秦年挣扎不过,眼睛瞥到政教处的人正往这面走,心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却没想到唐珩抓着她的胳膊朝旁边的巷子口飞快的跑去。
宁屿想,大概秦年这样的女生才是能与唐珩驰骋沙场的英雄,而她不过是默默守护着的侍卫。
宁屿的爱情,还没有开始,便已经万重山水。
唐珩到了大学组建起自己的小乐队,参加学校的演出和活动,在人来人往的中心广场驻足卖场,在酒吧里唱歌,也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突如其来的和乐队其他人拼歌。
宁屿的大学离唐珩的学校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她把唐珩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摸个透底,每一场唐珩在上面调麦,宁屿都在下面。
她听唐珩唱各种各样的歌曲,唱民谣,唱摇滚,唱抒情,可只有在台下坐着秦年时,唐珩才会唱情歌。
宁屿听唐珩唱了十年的歌,可唐珩每一次,都不是看着她在唱。
他的眼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公主,有了自己的信仰,所以再看不到其他。
所以唐珩唱了近千首的歌,宁屿还是喜欢最开始的那首《你就不要想起我》,因为那是唐珩唯一一次唱给她一个人听的歌。
我遇到宁屿的时候,她单曲循环这首歌已经许多天了。
唐珩毕业后买了一辆房车,带着他的乐队开始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演出,最落魄的时候在桥洞,在地铁站,最厉害的时候也在体育馆举办过。
宁屿仍然每一场都买票,但当唐珩在朋友圈公开他和秦年在山顶的背影时,她便只买票,再没去听过一场。
直到后来,唐珩要去西藏演出,宁屿第一时间买了票,和那一摞票放在一起,然后看到唐珩给她发的微信,说他准备在西藏演出,并且向秦年求婚。
然后宁屿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买了到拉萨的火车票,唐珩站在火车站门口接她,他穿着白色的套头卫衣,牛仔裤,帆布鞋,头发剪成了寸头,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站,笑着冲宁屿挥手。
旁边站着秦年。
宁屿忽然间很想哭,仿佛所有的眼泪都涌向了眼眶,这么多年的心事,再也藏不住了。
就在这广袤的西藏大地上。
宁屿只在拉萨停留了一天,便买了去墨脱的车票。
唐珩在拉萨和秦年求婚,宁屿便把围在拉萨一圈的城市走了一遍,这里的山山水水,终究与她没有关系。
唐珩一直都是英雄,但不是宁屿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