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去的悄无声息,一个普通人的逝去,确实不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就像一粒小石头丢在水中,水面泛起涟漪,一会就归于平静了。回想起她在的日子,心里还是很难受。
她去年就生病了,病了很久,从去年7月到今年4月。前期精神很好,心态也不错,有女儿的照顾,儿子的关心,还满怀信心,相信自己可以好起来。
新冠肺炎出现,医院不让住了,回家后,情况就开始急转直下。我去看她时,她躺在床上,呼吸困难。脸因为长期的化疗显得浮肿,头发也因此变得又少又短,脖子那里还有开刀的伤口,看上去格外的粗。从她目光里透出了绝望的光,看的出来,她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心态也很悲观了。安静时,听得到她粗重和伴有痰的呼吸声,吸气呼气,都显得格外难受。
我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最后,从嘴巴里说出:“大妈,没事的,放宽心,会好起来的。”我自己都觉得苍白,但苦于找不到其他词汇。她有了点反应,眼珠转动,看着我说:“好不了了,好不了了”。然后是沉默,尴尬的沉默,我不知道说什么,她无力说什么。我看着她,她看着屋里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她缓缓抬起胳膊,示意我出去,去忙自己的事。“大妈您好好休息,”我边说边看着她,然后退了出来。心里有点不好受。我知道,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
后来,妈妈去照顾她,她们晚上整晚整晚不睡觉,她也难受,我妈也难受,我听了也难受。因为病情进一步恶化,她的脖子肿的比脸还大。晚上呼吸不过来时,就在床上抽搐,双脚把床板蹬地咚咚响。再过了一段时间,妈妈说,大妈伤口那开始流水流痰,勉强可以喝一点东西进去了。
前几天,我又回了一次家,这一次见面就成了永别。天下着雨,我带了点水果敲响了她的门。大姐(她的儿媳妇)开了门,我发现三妈也在,三妈扶着她。她背靠着三妈,也没有看我,似乎很难受,一直哼哼唧唧的,一点精神也没有,疼的实在受不了时,边喘气边用极度沙哑的声音说:“我的个娘啊,我的个娘啊”。我看到她的侧脸,浮肿的都有点认不出了。她完全顾不上我了,只是一直重复着那句话。我不忍多看,退出去了,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
今天,她走了。不知道她是否见到了所有想见的人,听到了她最想听的话,完成了所有心愿。
我想起了往日岁月,那时,我还在外公家生活,每到过年前才回家。刚回家没饭吃时,一家人就到她家吃饭。吃完饭,她会给我们一点小零食(大妈家是开小卖部的)。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小孩子对零食记忆犹新,也最为喜欢,所以,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好,我一直记着。我也记得每次回家,她笑眯眯的和我打招呼的样子;记得爸爸生病了去做手术,我到她家吃饭的情景;记得每次拜年,她给我们小零食的情景;记得过年时到她家一大桌围着吃饭的情景;记得姐姐带果果来玩,她给果果礼物的情景;记得我生宝宝了,她都生病了,还给我拿来鸡蛋的情景……我记得好多好多,好多她对我们的好。
我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逃不过,但是,我还是难过,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听不到她和我打招呼了。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如果有天堂,我希望她在天堂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