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出发
一走进文艺她们家的门,颇具风情的非洲元素便可映入眼帘。本来鞋柜上还巍然屹立着一个敦实的犀牛木雕,但文艺妈妈说“野兽形状的东西不能放在门口,风水不好,”于是强烈要求爸爸把这头“野兽”抬走。
“犀牛也算野兽啊,它们不是吃草的吗?”文艺看着那头犄角残缺的“野兽”,正儿八经反驳道。
“就是!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封建迷信!”文艺爸爸连忙接女儿的话锋吐槽。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们俩少啰嗦!”在面对父女俩联手吐槽之时,文艺妈妈总好像被逼无奈拿出必杀技“一票否决”。爸爸开始发出类似看戏般被逗笑的声音,文艺也忍不住开始捧腹哈哈笑起来。每逢此时,文艺妈妈仍是十分无奈的样子,任由父女俩笑个够。
客厅里每一块大片空白的墙上分别挂着一幅来自东非的特色画作,两幅是蜡染画,一幅是由蝴蝶翅膀拼成的拼贴画,和电视柜旁的原始人及羚羊木雕遥相呼应。
它们都是15年前文艺爸爸从坦桑尼亚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回国后,随着文艺一家的搬迁,它们又被辛苦地从四川转运到了上海。
通过这些漂洋过海的摆件儿,文艺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那个神秘国度的好玩的东西,比如那里的人们喜欢用头顶着重物,画上的几个黑人妇女头顶麻袋的样子颇有几分像原始社会。还有那里的大草原上有一种特别的树,它的名字就足以让人念念不忘——“面包树*”,这种树的分岔很少,和热带的许多树种一样,枝干光秃而笔挺,即使是在二维平面上,亦如巨大的一把“擎天伞“守护一方。蜡染画上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然天地之色彩起于黑白,浓重的黑将天际和广褒的草原接连在一起。画的斜下方,一丝不挂的原始人雕像有着规矩的长方形身材,无论男女耳垂上都挂着夸张的耳坠。
即将漂洋过海的文艺既兴奋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踏入未知国度的远行,何况还是那样一个特别的目的地。她不知道在它的身上应该加注哪些具体的形容词,是常人眼中的贫穷吗,危险吗,荒凉吗,还是父亲嘴上常挂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出发前两个星期,文艺和父母前往外滩边的海关大楼接种黄热病疫苗。迅猛的一针下去,胀痛感间断袭来,但文艺还是几次忍不住想要给自己接种过疫苗的手臂留个影。
“人类到现在还没发明出疟疾的疫苗吗?”疟疾在坦桑尼亚至今并未消除,当然还有其他很多非洲国家。
“没有。”文艺妈妈回答得斩钉截铁。
“啊?那疟疾怎么治啊?”文艺追问道。
“跟感冒一样啊,打针吃药。”
“噢。”听妈妈这么说,这病应该不怎么严重,“老爸,你得过疟疾吗?”
“那当然!我好像得过三次吧,呆的时间久,避免不了,那么多蚊子,哪那么容易不被咬。”老爸虽说得轻描淡写,不当回事儿似的,文艺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阴影,蚊子真是一个可恶的生物。
出发那天,因为是盛夏时节,清晨五点,一米暖阳已然透过窗洒在玻璃瓶中的一片绿萝叶上。文艺感觉到嘴角边的枕巾略微有些湿嗒嗒的,大脑一片空白,却仍是努力睁开了眼。昨晚她特意没有把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想让自己第二天尽量早点醒来。
今天的日程是8小时飞至迪拜,约一小时候机,接着5小时飞至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听说第二天还要搭乘坦桑 国内航班至第二大城市姆万扎。该如何打发漫漫飞行途中的时光呢,文艺临时决定往自己的小背包里塞本可使自己心情愉悦的青春小说。
结果因为飞机上配备的影片库过于充足,从欧美大片到亚洲小清新应有尽有,且每人配备头式单人耳机,那本小说便长时间被遗忘在行李架上的背包里。
*面包树:原产于马来半岛以及波里尼亚。面包树是常绿乔木,果实可食用,风味类似面包,因此而得名。果实淀粉含量非常丰富,食用前通常以烘烤或蒸,炸等方法料理,烹煮后味道与面包和马铃薯相似。
欢迎来到Tanzania
“Ladies and gentlemen,…”机舱内响起飞机将在半小时后降落在达累斯萨拉姆国际机场的播报,舷窗外已被混沌的漆黑取代。机上乘客相对于国内来说并不多,她们又在后排,文艺慵懒地从三张飞行座位拼成的临时床上坐起来,回到自己在窗边的位置。
“待会儿你们记得看下面。”临时坐在文艺正后方的父亲目不转睛地望着舷窗外,提醒道。
不久,漆黑的边缘出现了光亮,一点一寸一片蔓延开去,渐渐地,舷窗外出现了整片灯火,来自城市来自文明的整片灯火!
“看!达累斯萨拉姆,终于,又回来啦!”文艺听见后排父亲兴奋而激动的声音。
非洲并非没有繁荣之地,文艺除了惊叹之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见识非常浅薄。
但所谓的繁荣岂是仅仅靠空中的俯瞰即能断定的?
有如地下室般压抑,闷热的入境大厅,繁杂的入境手续,效率低下的海关人员让文艺几乎昏昏欲睡,但偌大的大厅里 文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她只能站着,却也不能一动不动地站着,因为她发现闷热的环境简直就是蚊子的天堂。她在灯光直射的地方来回转圈踱着步子,目所能及的地方,一张大海报上,英文后面紧跟着一行大大的中文“禁止买卖象牙”。文艺不禁暗叹乐于淘金的中国人原来早已在世界各个角落臭名远扬。
办完入境手续,提好行李,一眼便可望见候机楼大门的所在,那里有被简易隔离栏拦住的接机朋友。
来接他们的是位年轻的华人阿姨,其实叫姐姐也无妨。简单寒暄后,眼里闪烁着光的父亲和她愉快地讨论未来几天的行程,聊着这个他深深爱着的地方,仿佛没有一丝疲惫之意。
酒店的房间里除了两张颇具民族风情的画像外,其他一应摆设和国内无异。文艺感到心安下来,洗完澡轻松地趴在床上,对着窗外拍了一张毫无内容的照片准备传上网去。
北京时间凌晨3点,即达累斯萨拉姆时间晚上10点,文艺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发布了一条定位说说,“晚安,坦桑尼亚的夜。Good night, dad’s second hometown.”
她期待着,一场美梦的开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时,展现在文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蕃茄酱煮黄豆”,松软的黄豆里淌着酸甜的番茄汁 ,早餐中这道中西合璧的菜式让文艺印象深刻。
早晨的公交车站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了。广告牌延伸出的简易长椅上坐满了黑瘦的青年,站着的人们一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待,只是和平日里不同,这次是清一色的黑天鹅,且雄性占绝大多数。
“咋样,多新鲜,好玩不?”文艺爸饶有兴致地看着车窗外的一切,旅程还没正式开始就兴奋起来了。
“一点点。”文艺拉着扶手,打量着身边的黑人小哥,挤出了一丝笑容。
“把你的小包看好!”文艺妈隔着人对文艺喊道。
坦桑尼亚国际机场简直是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候机大厅的条件居然比入境大厅好不到哪儿去,国内航班的机上条件也就可知了。不过庆幸达累斯萨拉姆到姆万扎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机程。
坐在文艺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黑人姑娘,干燥而厚实的头发被束成几条彩色的辫子,看到文艺后还友好地打了招呼。飞行期间,前排一对黑人夫妇的孩子不时踩在座位上,转过头来打量着文艺,圆溜溜的小眼睛里满是好奇和疑惑的意味。那对体型丰满的夫妇管不住他们的小淘气,只能回过头来对文艺歉意地笑笑,孩子也莫名其妙地笑了。文艺看着他们充满善意的笑容,笑容不分国界,无论是怎样的肤色作底衬,都可以让看见这笑容的人心底升起别样的温暖。
Mambo*, 朋友
走出比达累斯萨拉姆机场还要简陋一百倍的姆万扎*机场时,文艺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正值中午,即便现在是南半球的冬天,靠近赤道的坦桑尼亚大陆上,靠近午时的气温依旧可以逼近30度。
文艺用手掌撑在额头上方遮挡烈日,低头目视脚下的原生态黄土地,余光里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他们身边。
“Hello, is Mr Wen’s family from China?
“Yes! We are!”文艺听见父亲兴奋的声音。
她抬头看时,一位穿着米黄色短袖衬衫,咖啡色长裤的黑人叔叔正握着父亲的手。
“你好, how are you?” 他又用中文打了一遍招呼。
“Mambo*, very good!” 对文艺爸爸而言,这两个词还不足以表达他精神百倍的状态。
“Nice to meet you.”
文艺下意识地伸出手,把自小学开始背得滚瓜烂熟的标准回答“Nice to meet you too.”抛在了脑后。
天生汗津津的火热的掌心触碰到对方浸润汗水的手心里的凉度,她的手好像在那个瞬间被这张粗糙的大手自然地包裹起来。
“Ok. Let’s go!” 黑人叔叔大手一挥,和文艺爸爸并肩而行。
“That’s our vehicle.” 他指着停放在前方的一辆漆着绿皮的庞然大物。
“Oh! Fantastic! Amazing!”老爸忙不迭交口称赞起来。
那是一辆文艺只在央视频道的野生动物纪实节目里看过的大型越野车。它是进入非洲任何有野生动物栖息的国家公园的专用坐骑,任石击不穿的坚硬外壳,粗犷笨重的四只轮胎造就了它霸气外露的形体。
“You sit back.”黑叔叔帮他们拉开位于车身的铁皮门。
阳光炙烤下的车厢里闷热异常,还隐隐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金属味,文艺不禁皱了皱眉。
“Open the window. It will be better.” 黑叔叔坐上驾驶座,不紧不慢道。
车厢里的陈设非常简易,文艺摸索出座位边垂着的安全带,料定它们一定有用。驾驶座旁边有一个小冰柜,塞伦盖蒂和恩戈罗恩戈罗国家公园内没有专用餐厅,各家lodge*之间的距离平均要一两百公里,每天的午餐需要由向导在出发前到lodge专门地点领取,储存在车上的冰柜里。车上没有装备空调,不过当这家伙发动在路上飞驰的时候,文艺觉得有没有人工制冷设备也无所谓了。
干爽的风迎面刮着文艺的脸颊,身在其中,甚至好像身骑一匹驰骋的快马,踏着碎石,一路呼啸直奔天际。
文艺爸爸转过头,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先去维多利亚湖*畔享受丰盛的午餐。
“待会儿让你们尝尝维多利亚湖里的淡水鱼。”文艺爸爸笑说。
“Mambo!”进入餐厅的时候,黑叔叔热情地跟坐在里面的门卫打招呼,对方也热情回应,他们并不认识。文艺爸爸说这是他热爱这里的原因之一,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友善,只是一个招呼,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他把文艺一家带进去后,和他们约定了时间便出去另外觅食了。
老爸点完单后不久,一整条维多利亚湖烤鱼就呈在文艺面前,可能在炉上折腾得过头,它的身躯有些干瘪,真是对不起这个湖泊美丽的名字。她用叉子叉起一块鱼肉,入口很咸,细嚼之下鱼肉的鲜美在表皮的焦味包裹下愈发让人回味,不知道是不是维多利亚湖水近在眼前的缘故。
其实那顿午餐让文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条名字很美的鱼,是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大群人。
长条桌上坐着七八个白人女孩,看样子比文艺大不了几岁,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黑人儿童约莫4,5岁的样子。女孩们一边交谈,一边照顾身边的孩子,给他们喂食,逗他们开心。
“她们是什么公益组织么?”文艺问父亲。
“应该是吧。义务照顾家里困难的黑人小孩?”
不远处的湖面很平静,微风泛起涟漪,轻拂文艺的脸颊。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爱心是不分种族国界的。”文艺想,这不是一句空话,有很多人正在快乐地践行着。
*Mambo: 斯瓦希里语,意为“你好”。
*斯瓦希里语(kiswahili):属于班图语族,是非洲当中使用人口最多的一种(5500万多人),是坦桑尼亚的唯一官方语言,肯尼亚和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国家语言之一。
*姆万扎(Mwanza):坦桑尼亚第二大城市 ,经济比较发达。紧邻非洲第一大湖-维多利亚湖。
*lodge:英语,本文指野外山林小屋。坦桑尼亚国家公园中的lodge 身处于广阔草原的自然怀抱中,如果是比较“高逼格”的,雅致的西式餐厅,酒吧,wifi等其他野外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早晨透过房间的窗户和阳台便可以远眺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可观日出,可赏日落。
*维多利亚湖(VictoriaNyanza):位于东非高原,大部分在坦桑尼亚和乌干达两国境内,一小部分属于肯尼亚。1860年至1863年英国探险家到此处调查尼罗河的源头时,以英国女王维多利亚的名字命名该湖泊。该湖的面积69400平方公里,是非洲最大湖泊,在世界淡水湖中,仅次于北美洲的苏必利尔湖而居世界第二。
未完待续...to be continued
*号内容部分摘自百度百科。
在坦桑尼亚文艺地邂逅(1):http://www.jianshu.com/p/3fa939c7fe3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