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湛如洗,飘飘渺渺,那样飘逸的蓝色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只想什么事都不做,就如此远远的望着,可是,望的久了,就容易生出错觉,这天空果真似一截浅色丝纱,一不留神,便被风轻轻吹走了。
今日,是白玄的魂归之日,我不敢去挤那拥挤的人群张望,那样血腥的场面,我此生再不想见。此行原本是来送行的,如今我们反而是躲在了千里之外的边界处,静静的望着这片天空。
每个人应都是魂魄的吧,我想白玄是想迫切离开这尘世的,因为我太了解一个人没有牵挂,孤苦无依的活在这世上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小姐,放下那帘子吧!毕竟秋风寒凉,入了骨就不好了。”云裳看我一路盯着外面,便替我放下了轿帘。
我顺着云裳的意愿,干脆收了神,整个人软软歪在云裳腿上,闭了眼,养着神,无奈心绪难定,压在心口的话脱口而出,“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云裳见我未睁眼,以为是在说梦话,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道:“真心自有真心话,我们待他们是真心,别人也会拿真心来待我们。睡吧!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马车的这一路颠簸,暗暗中颠簸出我眼眶的许多泪珠,一颗颗无声无息落在地上,没有痕迹,又像未曾落下过。
不过行了半日,我却觉得过了半生这般许久,做的这冗长繁杂的一场梦,有时又分不清梦里梦外。刚刚踏进陈国国界,马车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手还未抬起,白宇哥哥的声音却抢了先,“倾儿,你那一双人来了。”
待我头脑清明,才反复咀嚼出他的言外之意,正要问个所以然来,刚刚探出半个脑袋,我便哑在了这三寸日光中。
陈誉着了一身湖蓝的云锦绸缎的窄袖长衫,配了一条青色祥云的金边腰带,站在这朗朗乾坤下,长身玉立就是如此了。
白宇哥哥在近处,看我看的分明,大约是想起昨夜的交谈,主动上前伸手搀我,暗暗嘱咐道:“倾儿,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人生的大智慧是难得糊涂,你不妨信他一次,也信我一次。”
他这一席话,中言中肯,又戳中内心的心事,觉得鼻子微微酸涩,眼泪几欲夺眶而出。白宇哥哥慌忙用袖遮了我的脸庞,安慰道:“他今日特意来迎你,可见心中是有你的。”
谁料,白宇哥哥这一举动,在不远处看来亲昵无比,让旁人错生了误会。原本笑意盈盈的陈誉,瞬间僵了脸,跨马打鞭如闪电般,来到马车旁,直接漠视了白宇哥哥的存在,伸手向我,眼神阴郁径直下了命令:“上马。”
我心里知晓他是有所误解,慌忙将手从白宇哥哥手里抽了出来,犹豫着要不要随他走,陈誉却猛的探了身过来,单手一把揽住我的腰肢,用力撑了马镫,“驾!驾!驾!”几声后,那马儿果然听话,一路飞驰电掣,也有夕阳的余晖给人间镀了金,满世界的琉璃景致纷纷闪到身后。
这情景与多年前初见如此相似,仿佛不同的一个空间重合到了一起。只是此时身后的这人怒气冲冲,整个人伏在我身上,不允我动弹半分。
到了皇宫城下,勒绳下马,二话不说,横腰将我抱起,宫人们见状纷纷贴墙回避,有大胆的抬起头小心张望着。我又羞又急,使劲挣扎着,无奈我这点功夫也挣脱不了,只得恶狠狠的用眼神剜着他。
“放我下来,陈誉!”
“陈誉,你做事一向稳重,也不怕他日以此借口弹劾你吗?”
“陈誉,你不在意他人议论,也不在意我的清誉吗?”
他一路冰霜刻脸,任我挣扎,任我自言自语,也不回应一句。说的累了,我也干脆闭了罪,乖乖伏在他怀里,将整个头埋在他衣衫里,只盼的他人看来陈誉只抱了一女子,而不知这女子就是我苏倾。
陈誉怀里仍是缕缕梅香入沁,腰间未挂玉佩其他,只是随身携了那小巧的陨,迎面而来的风声灌进,偶尔发出声响。不念其他,我是贪恋他的怀抱的,可是,我也不知道,在陈誉心中,究竟是有我,还是我只是他权谋路上的一枚棋子?
转眼到了栖桐宫,陈誉眼神略过处,宫人们立即自觉散了去,灵犀则美滋滋的引了陈誉进屋,乖巧的将朱门合了去。陈誉目不斜视的正视着前方,直冲床缦走去,一把将我扔在被褥之中。
“苏倾,你至今心中还是只有白宇一人么?我是不是无论怎么,都暖不热你?”
陈誉一脸悲色,眼里的嫉妒喷薄而出,居高临下质问道。
“陈誉,你果真敢拍着胸脯说对我是真心吗?你果真敢对着这三尺神明发誓,你接近我不是为了这四野令吗?”
我冷笑着看着陈誉,将怀中的四野令狠狠摔在他的脚下,见到这四野令,陈誉的脸色渐渐惨白,心里又痛又悲,今日既然已经挑明,也不妨直接说了明了。
“人人都道你为了我将四野令和安国献给凉国,可是,聪慧如你,野心如你,陈誉,你什么时候是这样儿女情长的人?因为那四野令的锦盒,你早就派我师父靖江王打开过,你知道里面是空的。我不知你从哪里得知白玄将四野令给了我,才安排的这场安国之行!至于安国……”
我努力让自己笑着,眼泪却也是不争气的,像一场秋雨滴滴答答,“至于将安国献出去,怕也是你和昭阳联合的一场计谋吧!”
陈誉听言踉踉跄跄,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神气,他抿着苍白的嘴唇欲转身。我从床上飞奔下来,双手环住他的腰,眼泪欲加纷纷落落,一点点浸湿他的衣衫。“陈誉,纵使你如此对我,我却是真心待你的。陈誉,你就那么想要这天下吗?你好好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想要我,还是想要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