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阿飞已经上班去了。他留了张纸条说来绵阳一定要吃吃这里的米粉，出门左拐有一家绵阳米粉店很正宗，其他地方的绵阳米粉都没有这味道。

外面已经阳光灿烂，小城的街道随时都像被水冲过一样干净，街上的行人都很轻柔的走着，脸上充满温和、满足。

找到阿飞说的米粉店，朝着门口的老板点点头。

“牛肉米粉三两，老板。红汤，要辣。”

白色的米粉静静躺在古朴的藏青色碗里，热气腾腾的红油浸透米粉大半身，牛肉和香菜混合豆芽的味道不断的通过腾起的热气传递过来，令人胃口大动。米粉入口极滑爽，带着无比霸道的辣味刺激着身体的每一条神经，全身的毛孔都仿佛张开，贪婪的享受这份早餐。

吃完早饭，我给阿飞发了条信息告诉他米粉真的很棒，我先撤了。下次来成都，咱们不醉不归。

（36）

爱情总让你感到渴望又烦恼，如今你遍体鳞伤。——许巍《曾经的你》

回到县城，这里一如既往的宁静。喧嚣仿佛远遁红尘，丝毫没有在此留恋。

假期结束返校的那天，我去看看还在学校复读的R。五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却丝毫没有光芒。我猜想他如此低迷多半可能和他那初恋有关，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出的样子问他今年考试准备的咋样。

他摇摇头说不咋样，今年估计又要死在英语上。

——嗨，振作点，R同志。你管他那么多呢，这不还有一个月嘛，还有时间。都到这里了，别放弃，就快到金榜提名的时候了……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打断我。

——K，她再也不理我了。我做了一些不该做什么事……

——成年男女还能有啥事不该做嘛。她不理你也没啥，她不一直都对你挺冷漠的嘛。

——以前是冷漠，现在完全不理

——喂，别那么垂头丧气的样子。话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嘛，有那么严重？

——我强吻了她

——啊

听了他的话，我惊住了。

强吻？这类狗血青春偶像剧才有的戏码，如今出现在了我身边。印象中的R是个极温柔的男人，品行端正，为人坦率。如今，我万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看着沉默的他，我有些心疼，却也能明白几分他此时的心境。一个人，太想得到一样东西而得不到就会变得疯狂，更让人抓狂的那个东西仿佛永远给你希望却总一直在你以为已经接近时给你失望。

——你也觉得很吃惊？当时我自己都吓到了，就看到她推开我后哭着跑开了，后来任凭我在电话里解释，她都不吭声。我真的……真的……我只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有了男朋友，她亲口告诉我也就死心，但是她就是不开口，略带嘲讽般冷冷的看着我。

有些问题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也不需要别人给你答案，那反而显得多余。你会问那些问题只是因为你不甘心又不确定的心存侥幸罢了。

高中时，当R给很神秘的给我看那个女孩的照片时，我就十分不解至今也仍不明白为什么R会为她着迷。照片上那个女孩穿着和服手撑樱花纸伞，眼神冷漠的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看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偶尔R会讲一些他们之间的甜蜜往事，而这些甜蜜往事大多是那个女孩从隔壁班带过来的信。我突然想起高一的时候，每次下课后总有个女孩在班级门口手扶门框探半个头找他，这时候班级总有男生起哄，然后就看到他羞涩的出去拿东西然后一反常态的在座位上带着莫名的微笑神秘的阅读那些文字。我当时还打趣的问他：哟，女朋友呀，小伙子。他脸红了说哪有，同乡而已，最多朋友。

爱情有时是盲目而没有道理的，多少人以朋友身份爱着一个人，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被他人以朋友身份暧昧的当着备胎储存。

R比我好，至少他是备胎，而我连备胎都不是。在那个人心里，现在的我连一个身份都没有。

看着R在那里低着头，懊悔的握着自己的双手，看看窗外绚烂的云彩，觉得人生实在是狗血。

——R，你虽然心里后悔，但是她不值得你那么做。她明知你心，却从不表露心迹和自己感情，只和你做所谓的朋友。你有你自己的路，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家人和责任，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做着备胎把。

他抬眼看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幽怨难过。突然他用一种好像找到救命稻草的口气小声说：备胎？只要她理我，备胎也没关系，K，我只想……

“别想了，你还要自以为是的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啊？”不等他说完，我截断了他的话吼道：别再沉溺于这种自我感动式的付出而无法自拔，你以为她们会感动？别傻了，她们根本不在乎。”

说完这句话，我有些愤怒。心情略作平复后，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未拆封的MP3给他，那是我用做兼职的钱给他买的。

“送给你”，R伸手接过，低着声音说了句谢谢。我摇摇头，准备起身离开，出门前我背对着他说：R，如果你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为此存在，那么你这两年的付出到底还有什么意义。生活于我们不止爱情。你还有未来。

——没有人能代替我们活一辈子，也没有人为我们的幸福负责买单。除了我们自己。

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其实我没有资格说R，至少在爱情里他比我勇敢的多，他至少为爱情努力过。而我只是守着回忆不放，心里想着：就算做不了情人做朋友也还是好的，有些话不说出来还能做朋友，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其实一个人想要淡出你的世界，做不做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最后，迟早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想着这些无解的问题，坐在车上看风景迅速倒退，耳机里传来李丽珍的歌声——

是我爱死了昨天/誓言割碎你的脸/一切都回不到那些从前美好的画面……

（37）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周杰伦《蒲公英的约定》

W在电话里说要从北京回来的时候，我刚从自习室出来，手里夹着书，外面下着小雨，我躲在一棵梧桐树下接电话。

“为什么呀，W。之前你不是说在F那边过得挺好的么”

“K，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错把他乡当故乡，错把他人当故人”

“你们吵架了”，我小心的问。

电话里她顿了顿，然后说也算不上吵架，那种感觉说不出。

——有点陌生，又有点仿佛才看清这个人的感觉

我不自觉的补出这句话，脑海里满是不解和疑问：F，你真的变了么

W‘嗯’了一声，好像诧异这句话会从我嘴里说出。她叹了一口气，有点感慨的说：K，你和我过往都很依赖她，因为她像光，我们都不自觉靠拢。我一直认为她很了解我，我也足够了解信任她，我们也永远像学生时代那样拥有彼此……直到有天……她有了男朋友……

最后六个字像闪电一样击中我的心，虽然我早对此有所察觉觉悟，但是当一切真的被证实时，心里那是那么难受。

外面的雨席卷狂风而来，我站在树下，心如刀绞，天边出现一条闪电，炸雷凌厉的响彻天际。

“这样也好，我也能趁早死心”我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说说出这句话，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好冷。

“你那边是不是打雷下雨了，好大的雷声。你……你……你……说什么，K……你也……”

有一刻我们两边都有很长时间沉默，听筒里都是彼此的呼吸声。风雨更大了，天地肃杀之意更浓。

“哎……K，我其实不明白，F有什么好——人说不上漂亮，身材也说不上好，为什么连你也会喜欢她。”W打破了沉静，语气哀伤而失落，半是心疼半是不解。

“K，其实我最开始很不喜欢F，有些天真有些自大，以为自己是世界的救世主，对谁都同情心泛滥，对谁都觉得自己能拯救。可是直到看到她为因为我不理她而流泪难过，我心里的冰山融化了。你我与她不同，她虽然父母在外务工跟着姑姑长大，但是至少衣食无忧，家庭氛围和谐。你我从小家境贫寒，家庭环境压抑，心里谦卑而善良，却最受不得人嘘寒问暖，整日以冷漠为外衣掩藏自己。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依赖他人给予的每一点光。那光对别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对我们而言却十分重要。因为需要，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也被无限放大。而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F带着那微光出现了，出现得那么及时。W，如果那个时候适时出现的是你，可能我也会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你。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我的菜。我当初最不喜欢你和她一幅郭敬明式忧郁青年的样，那时候我和H坐一起，有人还以为我俩在谈恋爱得

——我也曾那么认为，哈哈。谁让你们走那么近来着。

空气中好像有了些许暖意，外面的雨也小了许多。宿舍阿姨正在检查寝室，监督大家熄灯睡觉。

——好了，K，聊了这么多，我们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不过，接下来的话，你要确保自己顶得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

我说W，你说，我顶得住。

——你知道我一直住在F一家租的房子。有一天那边街道查外来人口，查到我没有暂住证。我他妈一个初次来这边的人哪里知道这个，来得时候他们也没提起。后来花了点钱才算完。事后，F她爸一脸埋怨的说你出来打工居然不知道办暂住证。那语气就好像是我知道这事儿故意不办一样，我这人最受不了人脸色，想着拿了工资就走。可是，此间F没有说一句话。而之后的事却让我想马上离开。我发现最近一段时间F老是躲着我接电话，看我的眼神也很闪躲，某天回家，撞见了她和那个男的。F看到我很震惊，我也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则开始明白她最近的表现为何如此反常。前天晚上，F问我能和她弟弟将就睡一晚，反正她弟也是我弟。我突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F，搞不清她的思维，我当然没同意。后来我猜到那个男的来了，当天晚上F她说今天出去住。我问为什么你要出去住，他一个男人住外面没问题吧。F看着我淡淡的说因为他有需要。K，你能想象我当时的表情么。我直接呆住了，看着眼前的他，我差点呕吐出来。

雨还在下，我的手冷得有些生疼。心里好像进了一团冷空气，我眼前浮现出F和那个男人一起的场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抬起头迎着雨。那一瞬间，千万个画面在脑海闪现，千万个声音在脑海盘旋，脑袋嗡嗡作响。

F，原来你真的就这么远离了我们。为了爱情。

那个曾经视亲情、友情比爱情更重要的人，现在正不顾一切的沉醉其中，不惜违背之前的誓言约定。

你之前说的永远陪着我们的话都是骗我们的。

我以为你只是远离了我，现在看来你是远离了我们所有人。

原来你……你……

“K！K！K！你没事吧！”

W的声音把我从刚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深吸一口气，看到闪电照亮夜晚的天际，绚烂而美好。

——W，我没事。我早有心理准备。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K

——嗯，说不上发现。但是察觉到了。早在2008年去北京与她见面，就感觉到了不对。但我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还以为她之后远离疏远我只是发现了我心底的秘密。可惜了那美丽的误解。嗨，不说那些来。W，你啥时候回来

——嗯，还不太清楚，最快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W，无论你何时回来，我一定来车站接你。

F，我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远离，但是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其实，这辈子做不成你的情人做不成你的亲人能以朋友身份见证每个阶段不同的你，也蛮不错。你没有必要远离我们。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并不会刻意打扰。

你用青春天真的誓言和约定为我和W编织了一个梦境，那个梦境太过温暖美好，以至于我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就在我们以为这个梦永不会醒会一直持续下去时，你却无声的抽身而去，不告而别。

那天晚上我又开始重复F当初离去的那个梦。只是，这一次我没有朝她背影呼喊，她也没转过头。我看着她背对着我向相反的方向奔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