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高中毕业时,按照家乡惯例,考上本科大学的孩子都会举行一场升学宴,邀请一些亲戚、朋友、同学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饭。很可惜,父亲在外打工没有回来,只有我和母亲操办,所以我们拼命的招呼每一位客人,忙前忙后,生怕怠慢了。
父亲的老同学来了两大桌,为了不让母亲尴尬,我上前去陪他们聊天,李叔、赵姨亲切的称呼,临走时又敬了一杯酒。自己的同学更不用说了,小、初、高都凑到了一块整整三大桌,轮着桌陪他们聊天喝酒。直至客人渐渐散去,我带着我的同学们去K歌,在KTV为了避免尴尬,轮着和同学合唱,尽量照顾到每一位,到了近晚上9点钟,把同学们都送走了。我回到了家,躺在床上,整个头像是被酒充满了,耳旁还都是回响着嘈杂的声音,晃晃悠悠看着群里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自己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后来听妈妈说,那次升学宴大家对我的印象都很好,但是我不知道多少人跟我一样,我们擅长做事,知道怎么在或陌生或熟悉的环境里收放自如,顾虑好每一个人的存在并知道怎么融洽地打好关系,做着别人眼里那个人格魅力不错的人,但一个人的时候,却能清醒地意识到:我不喜欢甚至害怕人际关系的周旋。
从小学开始,父亲就非常重视我的学业,所以只要他知道了离家不是特别远并且教学质量比我现在学校好,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给我转学,以至于小学我换了四所学校,这给我当时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对,我的适应能力非常差。每一次换新的环境,总是要哭上几天,生病几天才能慢慢适应新的生活。
上了大学,去了离家较远的一个城市,我仍然不能很快的适应,看着室友都开开心心聊天,主动留下电话号码,而我,假装躲在被子里睡觉,但眼泪早已浸湿我的枕头。
其实,我最享受的状态,是一个人的时候。
大学班上大多都是女生,上课吃饭都是寝室四个人一起,我是班上唯一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大多数时候,我一个人在咖啡店或独立书店呆着,我不属于身边的任何圈子,但似乎又属于任何圈子,和身边很多同学关系都不错,能轻松地出入他们的话题,也很容易找到人陪伴自己。
大学四年,我习惯了一个人做很多事。我没有被孤立,我只是孤独,但也不孤单。很多时候我们会感觉自己在喧嚣的人海中找不到立足之地,但不能说是我们没有立足之地,因为很多时候,只要我们愿意,也会光彩熠熠被人关注,准确点说,不是融不进人海,是害怕融进。或许,对我们来说,人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大学四年转瞬即逝,我开始工作了。第一份工作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座位固定,前后左右都是同事,突然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有人看着,心里又一次感到不安。有几次因为工作压力很大,内心崩溃,跑去卫生间轻声啜泣。我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却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随着朋友一个个步入婚姻,有时会惊觉自己成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有时很想去拓展一下圈子,但新朋友交起来却有种无力感,聊着聊着,就都沉默了、断了。原来关系是无法刻意拉近的。同学的婚礼我只是默默地发个红包送上自己的祝福,告诉他工作忙无法抽身抱歉,其实我是害怕和很久不见的老同学见面,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害怕尴尬。就像周国平在《风中的纸屑》里说的一段话:我天性不宜交际,在多数场合,我不是觉得对方乏味,就是害怕对方觉得我乏味,可我既不想忍受对方的乏味,也不愿费劲使自己显得有趣,那太累了。我独处最轻松,因为我不觉得自己乏味,即使乏味,也自己承受,不累及他人,无需感到不安。
很多事情宁愿一个人去做,有人陪着就宁愿选择放弃去做,我是一个孤独的行者,但我依旧乐观向上,乏味却放松。
可能这世上像我一样的人也很多,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关闭了微博评论,曾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但看到一篇关于他的访谈后,我突然就很能理解他了。
访谈里郭德纲说,“其实我最爱干的事就是一个人待着,谁也别搭理我。你以为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都是适合我的,并不是。我每年在外边回来吃饭,连十回都没有,这桌上有一个生人我就得问是你走还是我走,我又不认识,我跟你吃饭干嘛?你以为教人说相声的郭德纲来了,酒席宴前弹唱歌舞讲个笑话,把你乐得跟什么似的,这我做不到啊。我从小就有社交恐惧症。”
“一个演员,台上要是疯子,台下也是疯子,那他肯定就是个疯子。”在你看不到的台下,也许他总是独来独往,有时会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不和任何人说话,因为刻意取悦别人实在太辛苦了,他们上了台,他们拼命地表演,为博得观众的喜爱,正如那句话:搞笑,他们是拼命的。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有两个自己,一个外向活泼,一个内向沉默,我们一边跟很多人说着话,一边在心底抵抗着眼前的喧闹,我们依然穿行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但我们还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沉默世界。
借用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数》里说的一段话:“然后我又猛省到自己也属于古往今来最大的一个弱势群体,就是沉默的大多数,这些人保持沉默的原因多种多样,这些人没能力,或者没有机会说话,还有一些人,因为种种原因,对于话语的世界有某种厌恶之情 。”
我们都一样,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害羞,不是丧失了社交的能力,我们甚至可以做出擅长的模样。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不爱甚至厌恶它,于是更多的时候,我们享受一个人孤独而沉默的感觉,爱上了一个人的安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