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次手术。
心理医生跟她对坐月余,那么多建议她偏只听进去一条:易位而处,去真正接触那个人群,才能做到面对。于是重振旗鼓去上班,第一天就主动抢过别人不愿接的法援案,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
一开始,曾逸峰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们的生活很快就会回到正轨,但随着法援案从一件变成两件、三件,随着她推掉其他一切工作,随着她越来越早出晚归,他觉察出不对。
“宛宛,我知道你有负疚感,这很正常。偶尔接一些这类案件也不是不可以,我也可以帮你接一点。但是人总要move on,我是担心你走不出去。”他试图阻止,陆宛心却反问他:“你还记得我说过为什么要念法律吗?我想我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递了辞职信,律师楼里不会养不赚钱的人,与其之后大家难看,不如现在主动一点。”
“他们不养我来养,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曾逸峰揽她入怀,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刑事案的背景复杂,接触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她忙得没有时间陪他,陪女儿,甚至还搭上了周末。他虽然体谅,渐渐地也还是听到了风言风语,直到某一天挂八号风球,曾逸峰打了一天电话没找到她,最后竟是那个徐大伟送她回的家。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再后来,陆宛心接的案子触及某个黑道大佬手下利益,人家倒是先礼后兵,客客气气送钱上门,自然被她扔了出去。说起来大佬也够耐性,找私家侦探影了她与徐大伟同出同入的照片,甚至还有角度刚刚好的借位,寄了匿名信到曾逸峰办公室。于是,争吵也就有了二次三次。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生根发芽。他大男人的脾性上来,不许她继续跟这件官司,不许她再与徐大伟往来,昏了头的那次,他硬生生从她手里夺过电话,去翻看信息里的蛛丝马迹。男人,幼稚可笑的男人——他从她眼睛里读出嘲讽。
陆宛心是固执的,固执到道上兄弟不得不露了这一行本色。隔日她刚塞钱托人介绍线人,走出巷口就被捅了。巧得很,恰恰是徐大伟辖区,他巡街时候及时发现,不至于失血过多。
曾逸峰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徐大伟在门外徘徊,比他更像是病人家属似的。他又急又怒又泄气,抓着护士双臂追问时候的样子把小姑娘都吓坏了。
脾穿孔、胃穿孔,刀口有十厘米宽,医生切除了三分之一胃。
“这次真的要吸取教训了。”接她出院的时候,曾逸峰抱她上楼,帮她盖好被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些事有些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陆宛心不是没听出他另一层意思,在医院这段时间,他虽然嘴上不说,人也体贴殷勤,但徐大伟来探病的时候,他简直要把人家扫地出门。可更深一层的忧患反而在于,自己从事的这份工作,不仅是辛苦的,清贫的,甚至也可能是危险的。难道为了自己的理想,就要让自己所爱的人也游走于危险边缘,每天担惊受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