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未抵达北方之前，做过无次数幻想，会在这凛冽秋风里，度过怎样的时光。
当我来了才知道，哪里还有秋天呀。
在南国，我可以日日见着长满绿叶的树，开满漫山遍野的花，去触碰那清澈的溪流，在大道里狂欢。
可这呢？只剩下无数囚笼。
坐在来津的飞机上，双手撑大盘脸，注视着远方。
那白色的云，有各式各样的模样，它时而在你眼前飘荡，时而如同元气少女，跑向远方，还伸出手来，让你不自觉想去追赶，有时又如年暮老人，低垂的眉眼，肿大的眼袋，数不尽沧桑落寞。
它是如大海般，天蓝，浅蓝，青蓝，夹白，灰白……颜色各异。
此时的我，耳朵里塞满了中英文歌，没一首听得进去，早已被外面的眼前景色吸引。
略往下探去，是祖国的山河，或高耸些，或低浅些。在平常我们所被藐视的，此刻却是俯瞰。
说也奇怪，这就成了人生思考。起起落落或有时，看尽千帆终绝无。
待我从机场出来，心底里流出一派哀嚎。
你看，还未足十一月，那天空中挂着的，白茫茫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可不就是传说中的霾……
不过，它也没想象中那么恶劣，北国也有北国的好。
走在校园里，可见着嫩黄的叶，跟着微风由高至低起舞，随手一张，它又如同天真的幼童，在你身体里划出一声微妙的“嘿，你来啦！”
当你狠心把它抛在身后，又能听到它落寞，如同雨滴落入深井的挽留，“请你停住脚，就一刻，好吗？”
在它低声的哀求里，我始终没忍下心再往前挪动一步，我开始把步子往后扯，再次回到与它相见的原地。
只是，那被我遗弃的残叶，彻底幻化成虚无，它融入进了自然，化作养料，再次拥护来年的新芽。
是的，短短几日，我便经历了它由生至死的全过程。我眼里的哀怜，从那一刻起，再也不能消散。
此后无数年，我都将带着愧疚，经历这场短秋。
前些日子，受朋友之邀，用我这浅薄的文字去描绘出北方秋天的模样。
彼时，我的心如同那被我遗弃的叶，上了天堂，又入地狱。
欣慰的是，我这粗鄙文字能被人赏识，它在世人眼里，还有供以欣赏的妙趣。
可我又难过，凭这挥舞短载的笔尖，如何去描摹出被大自然赋以神力的秋仙。
你看，明黄的枫叶，在狂风中，裹挟着细粒尘沙，一步一步起舞……
你看，尚未褪去夹红的生命之叶，在你我的注视里，羞涩得如妙龄美人，再也不肯脱去身上最后一件薄纱……
你看，那排成笔直的树，任凭秋风撕扯，始终和守护天宫的四大神仙比拟，不挪动一分，不退后一步……
你听，砂砾在低歌，它在唱春去秋来，万物更迭，我如同收割生命的黑白无常，偏偏那繁衍无数，来回生死的叶，仍充满热情，用它生命的最后一口活力，给尘世带来盛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你听，狂风在赞扬，它口齿不清，却愿意来回重复，只想把心底里对这秋神的热爱与迷恋，拆卸成单个字词，供你我品味……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我站在这抉择的先河里，始终摇摆不定，既贪恋布满黄的、白的、红的、绿的秋叶，又害怕转瞬即逝的落寞……
还是败了！
且凭着心意去洒脱一回，感叹山河变化，日月更迭，秋风送，寒冬迎。
你好，短秋。
文：洛十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