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阅读《穆斯林的葬礼》,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最关注的情节,是韩新月和老师楚雁潮之间浓烈纯净的爱情故事。如今再读,让我最受触动的,却是韩太太梁君璧这个人物。
书中的韩太太,俨然扮演着坏人的角色。
不同意新月参加高考,直到丈夫韩子奇以卖掉最爱的私藏玉器为代价,筹到足够的钱拿给韩太太给儿子天星张罗婚事。
煞费苦心地导演一场挑拨离间的大戏,让天星与恋人荣桂芳之间横生恨意,最终落得个有情人有缘无分的下场。
冤枉奇珍斋管家老侯偷盗蓝宝石戒指,逼得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伙计蒙羞出走,直至有一天在韩太太面前自证清白后,喷出一口鲜血与世长辞。
很多读者都恨足了这位看起来自私又冷漠的韩太太,我也很难对其心生好感。
但是,相较大多数人嗤之以鼻的厌恶感,我更多是为这个人物感到悲悯和可怜。
如果不背负韩太太的身份,或许梁君璧会一直温柔善良,如她少女时那样。可后来经历的事情,想必对她的心理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丈夫韩子奇为保全玉璧而弃家出国,后在国外经受不住梁冰玉诱惑,俩人私通并生下女儿韩新月。
梁冰玉是谁?韩太太梁君璧一手带大的亲妹子。
对于韩太太这位“每日五次礼拜,礼拜前净身”,有着最虔诚信仰的穆斯林来说,除了直面惨烈的婚姻和残破的姐妹亲情,并若无其事地把新月养大外,她别无选择。
黄磊曾说,信仰能让人放下不甘的比较。
对韩太太来说,她的信仰有两样,一个是真神安拉,一个是挚爱韩子奇。当情感信仰破碎后,她试图在“宗教信仰大于天”的执拗之中得到解脱。
这不仅无法使她实现自我救赎,反而在虔诚的信仰表象下,蒸腾出一团又一团凛冽而绝望的杀气。
怨愤被沉默掩饰得再好,总还会找到出口伺机爆发。
韩太太的行径越发不可爱了。她以教义为由强行阻止病重中的新月和楚雁潮交往,甚至气急败坏地表示,宁愿新月死了,也不能叫她丢人现眼。
偏执之人未必真是不通情理,也可能只是因为内心藏着一个失落的自己。也许,韩太太就是如此。
她本不是凉薄之人,这点从她对外人姑妈的亲近态度中便能看得出来。对于本性纯良的她来说,本不该把日子过得如此没有热乎气儿。
就算是遭遇了诸多的人生变故,如果不那么抱残守缺,韩太太还是有机会在绝望中揪出一丝喜悦的。
但是她不。在漫长的岁月中,她以强势掩盖孱弱,却不愿承认这种过于自我的方式,只会让自己跌入更深的孤独与失落。
韩太太的生存方式,与其说是时代背景下的迫不得已,不如说是一种充斥着愚昧与怒火的自杀式选择,终归是亲手埋葬了自己甚至他人诸多更美好的人生可能。
贾平凹在《游戏人间》中说:为什么活着,怎样去活,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也不去理会,但日子就是这样有秩或无秩地过着,如草一样,逢春生绿,冬来变黄。
无论如何,快乐而有意义地活着,这是每个人应对自己担负的责任。
毕竟,从生到死,我们只活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