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差不多快到公交末班车的时间,本来就很疲倦的自己还拖着刚拍摄完的设备。车上没有多少人,她就站在我的身旁。
行至半途,我觉察到有东西掉到我们的脚上,我敏捷打开手机电筒照在地上,是她的公交卡。我弯腰下去捡来给她,她冲我微笑示意。我低头看了她一眼,眉清目秀的姑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模样。
我们同站下车,她小跑上前来对我表示谢意,并简单聊了两句之后问我是否一个人,我回是。
她说,我挽着你的手走一段吧,生活总是会充满惊喜不是吗,走完这段路我们也就继续不认识了。
那段路不长,可我却没有想到去多看她几眼,或者产生去找她要一个联系方式的想法,甚至没问名字。
在那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却慢慢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想念,可我已对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但还会去想她现在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以后能不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也许是当时的疲惫,又也许是那时候很久没谈恋爱了的原因,才会让自己对这么一个甚至称不上萍水相逢的人,让内心经受一点点冲击就产生了不小的涟漪。
总结来说,也许是太寂寞了,于是耻于跟旁人诉说,因为收到的回答肯定是,你空虚寂寞冷了吧。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
方向。
——徐志摩《偶然》
曾记得我刚来到北京的时候,胸怀大志。
那时候寄宿在一个朋友家的沙发上,站在他的窗户面前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楼房,心里想着如果每一扇窗户的后面都有一个人的话,那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吧。
那时候充满热情试图做好每一件事情,好好对待遇见的每一个人。
但是也逐渐发现,能跟你闲聊一些只有你自己能明白但是又说不清个所以然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人都给我的评价是过于敏感。
可我就是一个偶尔从某句话、某张图片、某个片段、某个晃神都能够找到共鸣的人。我只是经常受很多小事情启发,然后去想一些别人可能不屑于去想但是又偶尔来让我们困扰的问题。我想,这应该不是病。
如果是的话,那有个人已经病入膏肓了,那就是蔡明亮。
在他的电影《你那边几点》里,在天桥摆摊卖手表的小康的内心也受到了一个陌生女人不小的涟漪。
小康在台北车站旁的过街天桥摆摊卖手表,正准备出国的湘琪需要一块能够显示台北和国外两地时间的手表。
看遍表摊都没找到中意的湘琪看中了小康手上戴的那块,那块他父亲当遗物留给他的手表。
她给完钱,拿表走人。他收到钱,看她离开。
本是一档再正常不过的生意,小康却开始对这个女人开始产生了莫名的思念。
小康不是一个痴汉,毕竟湘琪也不是什么大美女,他们双方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交换的信息,名字、年纪、过往、联系方式通通都没有,唯独在买卖聊天的过程中小康知道了湘琪要去,巴黎。
李宇春在《下个,路口,见》中唱道:
“东京下雨 淋湿巴黎”
在小康的心里,巴黎下雨,淋湿台北。知思者在何方,却不知思何人。
饱受思念之苦的小康于是打电话去给电信局问巴黎的时间,然后逐只将他卖的手表拨成巴黎时间,后来甚至爬到商场顶上,拨慢楼顶的大钟。
为了解巴黎,他去租来特吕佛的《四百击》,在静夜中独自观看。
这一切,只是为了缩短他与这份思念的距离。
也许在繁华的大城市里,大家都忙碌的吃完这顿就不记得上顿吃了什么,更别说有时间在路上会去思考跟你擦身而过的一个陌生人。
我曾经突发奇想去想问每一个人朋友,我曾经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吗?
“看起来朋友很多,知心的没几个”
这是王力宏在《让你取暖》中唱到的一句。
说起来,希望别人知心是自私的一种行为,因为你既想让别人知心,却又怕别人离开的时候顺手将心带走。
多么矛盾的个体。
有时想想,既然知心不可求,那是不是能够有那么一个人,在我某个深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时候,可以让我问一声你那边几点且在得知答案之后便可睡去。
因为忙透了的我们,最无法忍受某个深夜或者清晨,你或者失眠、或者突然闲了下来的那一刻大脑的空白,那时候的空白也许偷偷就藏了你平时都不会去想的一件事情。
那一刻,你静止在那儿,形单影只的像一只孤舟被思绪的波浪推着,想到什么是什么。
2013年第50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李康生获得影帝。
李康生,这位几乎是属于蔡明亮的男主角一上台,右手举着金马做定格状,许久才悠悠说出一句"这不是电视机坏掉,这是蔡导的拍片风格。"此言一出,全场笑翻。
确实是这样,蔡明亮的电影总是慢的让人抓心,一个镜头有时候长达五分钟甚至十分钟,且固定住。
但也就是这样的镜头,描述的正是我们有时身心完全放松大脑一片空白的发呆放空的状态,有时候电影里拍那么多机位,安排那么多起承转合,倒不如停在那儿什么也不说更让人找到共鸣,就如同我们百无聊赖的生活一般。
在他的电影里,他就把摄影机放在那里,我和你就是里面的人来来去去。引用以前博客里面写过的一段句子——
我们原本可以没有交集,但在某一天你扔下来一颗小石子,在我心里的湖面激起了一片一片涟漪,时光如梭,湖面重回平静,你扔下的那颗小石子却永远的留在了湖底。
上面开始长起了水草,小鱼儿在上面成群结队的游着,是它们嬉戏的乐园,也是它们躲避暴风雨的小站,它们开始在这里栖息繁衍,更多的小泥沙被运输到这里来,小石子被构建成它们的家园。
又很多年过去,越来越多的小生物都来到这里栖息繁衍,越来越多的的小泥沙被运到这里,小石子已经不是小石子,这里也已经不仅仅是小鱼儿的栖息之地。有一天你又经过这里,看见一个露出湖面的小山,那就是你当日扔下的那颗小石子。
后来有朋友问我为什么当时不去问她的联系方式,我那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寂寞这个东西,我们都耻于说出来,因为互相瞒着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