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园之半

苏州的园林无数,知名的太多,但还有不少散落在大街小巷中不太知名的小园林,往往被人所忽略。而我有时喜欢反其道而行之,他人所冷落的,倒常为我所追寻。

白塔东路上藏着一座北半园,园子很小,历史不短。所谓“半”,就是小,亭、廊、舫,只建一半。“一半”的园子是什么样的?

多次经过这里,没进去看过,逛完平江路,决定往里面去探访。沿白塔东路行走,路边不远处看到了“书香世家·平江府”酒店的大门,很典雅。墙边有圆洞门,门是关闭的,满墙翠竹亭亭而立。

从旁边有匾额“通运”的边门进入,主厅边悬挂一鸟笼,笼子里的八哥很是客气,能说会道,见有人来,很远就不停地打招呼,就可听到叫唤“你好,你好!”

北半园面积虽小,但布局紧凑,建筑小巧,环境雅致。巴掌大的半园,水池居中,环以船厅、水榭、曲廊、半亭应有尽有,建筑多以“半”为特色。

在半园中,眼到之处,无不体现这“半”。半园蕴意了中国的古代儒释道的文化精髓:“知足不求全”。好花半开时最美,饮酒半醉时最畅,或许在世俗风情中,这个“半”字在一些文人雅士眼里,成了他们的一种人生态度和处世方式,体现了他们的艺术思维和审美意识。

苏州是有两个半园的,南半园,北半园。一座位于城北,一座位于城南,而分别以“北半园”和“南半园”名之。南半园在古城内仓米巷,是清代大家俞樾的故居,后来俞樾找了个新地方建了曲园,就把南半园让给了别人,现已湮没无踪。现今,余下的北半园成为平江府酒店的花园。

北半园老百姓叫它为“陆氏半园”,但并不是一开始就姓陆的,它是清朝乾隆年间由沈世奕所建,初名“止园”。后售于太守周勋齐,有所扩建,改名“朴园”。后来这个宅子又辗转归了苏州的潘家。咸丰年间,江苏道台陆解眉,从安徽迁居苏州,他第一眼看见这个园子,就拍案叫绝,半亭、半廊、半船、半桥……就叫半园吧。就这样,半园、半园叫了150多年。

园中的紫藤估计年代久远,据说有500年历史了,紫藤一直缠上石桥上的顶棚,很是茂盛。

池之东西有廊,其间有半桥跨水,半桥半栏伴人过,一池碧水被半分。小桥巧妙的将面积不大的水面切分成两个部分,增加了园内景观的纵深感和丰富感。

我沿着东西曲廊,半看半逛半坐半拍,眼帘满园绿色。在北半园这处玲珑小巧的花园,似如置身小桥流水般的雅致。

在这碧绿水池中,红鲤嬉戏,两只鸭子形影不离,相依相伴,悠闲地嬉戏、散步,这是它们的天堂,为这静逸的园子增添了一抹生机。

怀云亭为一依墙角而筑的半亭,造型别致,立于一方假山之上,下临清池,可沿阶拾级而上,俯瞰园景。一般来说,半亭总倚于平面的墙上,而怀云亭则建在角隅,等于是半亭之半。

苏州园林有很多半亭,它们彼此互不相袭,而这处的半亭,可谓精心独撰,独树一帜。两只翼角飞扬,就犹如浮雕嵌在一隅,且由于墙角比较幽暗,又倍增了亭内的空间深度。

园之南有一方亭,设书斋名"至乐斋",其东为半船,北窗临水,得名“半波舫”。

园之东北是二层半重檐楼阁,外观两层半,实则三层楼,也显“半”之构筑,可谓“半层楼阁半面妆”。四周广植树木,有白皮松、黄杨、紫藤、竹等花木其间,在这仲夏时节也显苍劲有致,古意悠然。现为“书香世家·平江府”酒店的宴会厅,几个厅的功能主要以高档宴会为主,白天也可以在园中喝茶纳凉。

在幽静闲适之中,站在半桥上,反复看这半园,浮想联翩。从古到今,人们追求十全十美的理想境界,在现实中渴求完美无缺,然而,往往求之不得,多出了烦恼,引出了苦闷。

林语堂先生十分欣赏《半字歌》,推崇那种自然放浪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人在年轻时,往往志存高远,凡事力求完美,而到了晚年,方知人生处处充满遗憾。《半字歌》那种虚幻的歌咏、消极的说辞,却不如“半园”的真实,“半园”品味的纯厚,让人亲近,使人心静,令人流连忘返。

走出半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走,没有了烦躁,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温馨地感觉来,是因在“半园”中品味了“半”之后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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