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8月末了,北方的夏天接近尾声,即将秋高气爽。
身在岭南的我,每逢这个时候格外想念北方。
我的家乡四川,其实从全中国来看,是地道的南方。但如果以岭南为参照,也算得上北方了。
家乡的秋天,美的不像话。
5岁的秋天,舅舅带我去看收割的田地。成都平原的田如成都姑娘一样天生丽质。田地里的小麦一片金黄,收割了地开始翻土,阳光照着麦子和紫土,晒出了庄稼的香气。远一点的地方是竹林,郁郁葱葱。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房屋,零零散散的点缀在田边。最远的地方是淡蓝色的山。
近处是我在田埂边快要熟的胡豆苗里,学着人家找“猪耳朵”——一种形状酷似猪耳朵的胡豆叶子。旁边的小朋友总是很快找到,一声又一声“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愣是找不到,人家举起“猪耳朵”给我看,“找这种。”我仔细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到底什么样的叶子才是猪耳朵。这也算人生一大憾事了。
我蹲在田埂上,又着急又沮丧地翻着一株株胡豆,豆苗叶的清新一阵阵扬起。舅舅走远了,我丢下一把假的“猪耳朵”,赶忙追上去。
起风了,阳光明亮,土地一望无垠,我在田埂上摇摇晃晃的跑着,那股庄稼的香气被我源源不断地吸进肺里,成了一种气味记忆。
另一段记忆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的教室在一楼。窗外正对着一座桥。桥下是一条不宽的河。有一天下午,老师上课,我望着窗外走神。高高的蓝天,大朵大朵白云,白色的桥上稀稀落落的车和人。还是个小不点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美,只是呆呆望着天,心想:好蓝的天啊。
时隔二十年,还能想起坐在窗边看到的那幅景,一片湛蓝雪白。
20岁的时候,在北方念书。国庆节本地同学都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宿舍。20岁的时候,性格孤僻,心里装着很多事情,不知如何面对解决。一个人呆着整天吃很少的东西,端张凳子坐在宿舍阳台,边看书边看天。
10月的北方,天气已经有点凉了。天是瓦蓝瓦蓝的,云很少,像被风吹到天上的棉花糖丝。对面宿舍楼红色的屋顶,在蓝天的映衬下,还有了点异域风情。
坐着看累了,就去床上躺着边睡边看,阳光洒进来,困意越来越浓。一觉醒来,口水流了一页书。
南方的秋天没有那种通透,来的太晚,也太暖了,更像初夏。不知是不是气压的原因,南方的天很难有那种湛蓝,天气非常好的时候,也蓝得差了几分姿色,勉强得很。
真希望有一个秋天能去北方走走。最想去西安。前年元旦去了一次,大为惊喜。千年古都,名不虚传。那绕城一圈的城墙,蔚为壮观。
当时去的时候,我并不知西安的城墙有那么长,保留的那么好,还以为只有短短的一段遗迹。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上的城墙,一直走到了六点过,最后一段还是实在走不动了,骑车走完的。
冬天的西安,雾霾重的很。站在城墙上往外城望,灰蒙蒙中,一栋栋大而方的建筑像西北硬汉一样立在城市之中。供热站的烟囱,冒着浓浓的白烟。整个城市,一马平川,不见山。树木光秃秃的,像古画里的枯枝。
往内城望,是低矮的民居,整体方正,局部杂乱。这大概是西安的城中村吧。定在一处仔细瞧,能看到巷子里穿行的三轮车,乌鸦从某个院子里的大树上飞出,旁边的小楼冒出了一点点烟,晚饭时间到了。
城墙的有面,正好对着西安火车站。以前读大学坐火车回家的时候,年年路过这里。火车过了西安,再开上三四个小时就要准备翻秦岭了。八百里秦川,是另一番盛景,只用看一次,终生难忘。
火车每次开到这里,漫漫回家路就走了一半。火车快进西安站的那一段,能清楚的看到城墙。那时,就特别想跳下车,到这城墙上来望一望。四年里,一直没有如愿。
再五年后,站上去,还是有点百感交集。天色暗了下来,西安城亮了起来,城门外车水马龙。我坐在城墙上,背对着灯红酒绿的西安城拍了一张大笑的照片。算是弥补了一个小缺憾。
当时就在想,要是秋天来就好了。站在这坚实的城墙上,在湛蓝的天空下,把西安城好好地望一望。西安那股落寞古都的贵气和秋天应该是绝配。
西安另一个观秋的好地方应该是小雁塔。虽然大雁塔更负盛名,但小雁塔因为没有什么现代的痕迹,很难得的保留了古代原汁原味的古朴。小雁塔游客不多,园子静谧,买一张门票可以顺着逼仄的楼梯一直爬到塔顶。站在塔顶往下望,西安城里一片茂密的大树木。秋天时,正好一片绯红,一片金黄,一点青绿,难以想象的漂亮。
蓝天下,阳光通透,一尺见方的楼梯口幽暗,透着微光。恍惚会有穿越时空隧道来看秋的错觉吧。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期待能有一天二刷西安,在长安城的秋天里畅畅悠悠游个够。
每个季节都会生出很多回忆和向往,人像一株植物,凭着大脑,生出记忆的枝桠,一节一节,随着时间往上攀爬。季节转换,心理和生理都有不同反应,如落叶和长出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