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读了《追风筝的人》。这是一部以第一人称写的小说,故事中的“我”是一个名叫阿米尔的富家少爷,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仆哈桑是名义上的主仆关系。在多年后,真相解开,他们更真实的关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当故人已去,“我”怀着救赎的心重返那方被战争蹂躏的土地,经历身体的极度摧残,只为解救出哈桑的孩子——索拉博。
索拉博,那个神似哈桑的孩子,是新“我”绽放的天使,让多年来罪恶的感觉在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磨难中终于得以释放。而“我”对于一个孩子的承诺,在战争面前又显得那么软弱无力,以致差一点让他丧失生存下去的希望。
2
本来,少年时代应该像开篇诗中描述的那样:“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过着无忧无虑的时光。
然而,无论是作为富家子的阿米尔,还是社会底层的哈桑,甚至多年后哈桑的孩子索拉博,都没有一个快乐的少年时代。
阿米尔,因为软弱他没有挺身而出,因为软弱他一直不肯正视对哈桑的愧疚,因为软弱他以龌龊的方式赶走了哈桑。
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的代价是少年懵懂快乐时代的结束、是悔恨日日啃噬心灵的无声痛苦、是影响他大半生独自承担的罪恶感。
当“我累了”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有谁能看到那曾经坚持着不肯倒下的的力量?他生存的那股力量是那么倔强,而一旦希望破灭,抽离的又是那么彻底,绝不会让自己再回到希望来临之前的暗无天日中去。
时光能带给年少的他们什么呢?是救赎的力量还是自愈的能力?回到风平浪静的土地上,一个从此自闭的孩子,你要如何重建他坍塌的世界?
此时的阿米尔,仿佛又看到年少时的哈桑追着风筝,虔诚地对他说:“为你,千千万万遍”。
3
想到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即使维特的烦恼真的是青春懵懂时无法逾越的情感困惑,期间不也是夹杂着对个人价值的不断质疑以及对社会现状的无能无力吗?
就像牵引风筝的那根线,如果断了,脆弱将随之而来,那些与之相关的链接也将荡然无存。
年少时候受到的伤害有着最难弥合的伤口,哪怕多年后一切物是人非,受伤的那个孩子依然活在如今这个饱经风霜的大人的躯壳中,在他内心的一隅夜夜哭泣。
还记得《牛虻》里的亚瑟,那个敏感善良、单纯忧郁的少年,在被自我放逐十三年后,带着面目全非的形象摇身变成牛虻的时候,你可以认不出他沧桑的模样,但那颗看似变得无情而坚硬的心里,依然有着最细腻最真挚的情感,里面仍然驻留着一个孩子,从未离开。
我知道如果你们这些留下了的人团结起来,就会给他们猛烈的反击,你们将会实现为之奋斗的宏伟大业。****至于我,对待死亡将会怀着轻松的心情,走进院子,就像是一个放假的孩童。****我已经完成了我这一份工作,死刑就是我已经彻底完成了这份工作的证明。他们杀了我,因为他们害怕我,我心何求?——伏尼契《牛虻》
岁月雕琢的容颜,在顺其自然的时光中都略显残忍,如果加上丧失人道的人为干预,让如花少年在最应该灿烂的时候承受不属于那个年纪的背叛、灾难、谎言等等,那是何等的残忍和悲哀。
从故事中我们或许能看到“所有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强大”的逆袭力量。然而,这样的逆袭总是让人觉得悲多于喜,这是小说这种艺术形式的魅力所在。然而现实中呢?还是不要上演这样的悲剧之美为好!
4
当个体的生命与社会、世界或者战争这些非个人力量能抗衡的事物联系到一起的时候,如螳臂挡车一样的挣扎也许是徒劳的,但却并非无益。
那些忧伤而震撼人心的伟大作品,总是在矛盾的存在中闪耀着正义的光芒。或许,我们宁愿没有这样的素材给予创作者灵感。
而****当一切已经发生的时候,刮骨疗伤不也是让我们重拾对人类的信心,相信美好终将到来的一种精神动力吗?
蒋捷在《虞美人·听雨》中写道:
少年听雨阁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如果真的是麻木了,感到“悲欢离合总无情”了,又怎会整夜无眠、听阶前点滴直到天明呢?
只是,那形形色色的雨啊,当阻止不了的时候,除了忍辱负重、耐心等待雨过天晴,又能拿什么安顿那些风雨中飘摇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