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文/木棉之秋
记不清我们当时说到什么,突然,一个孩子问道:“老师,你的黄鹤楼呢?”
这横空一问,竟让我片刻的失语,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笑了,同学们也都笑着看向我。
一个孩子说:“瞎问,你看老师有时间吗?”另一个说:“傻瓜,今年什么情况,能去黄鹤楼吗? ” “可是,都三年了啊,老师。”那孩子说。
这时,前排角落里,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唉,还不是因为老师穷呗。”全班哄堂大笑。我也笑了:“这孩子,咱做人要厚道,看破不说破,懂吗?”
这是我们师生之间的小默契。
初一时,学崔颢的《黄鹤楼》时,我曾跟他们说过,我的愿望是,把在诗文里读到的名山大川、亭台楼阁走遍看遍。先省内,后全国;如果有条件,再国外。
后来,这些孩子,就帮我记着了——
岳阳楼、醉翁亭、滕王阁;泰山、黄山、阿里山;长江、黄河、秦淮河;故宫、中山陵、傣家土楼,布达拉宫……
这些熊孩子,对于我说过的某些话,记性可牢着呢!
三年了,也许他们觉得清算的时候到了吧。那横空一问,着实让我被曾经夸下的海口狠狠地打了脸。
那个为我解围的孩子,说我忙,这好像的确是能拿得出的理由啊。三年,近千个日子,除了短暂的假期和今年因疫情被禁足的三个来月(其间,网课上了一个多月),可以说,我是和他们朝夕相伴的。
除了可怜的短短假期,哪有我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而作为是班主任,走得最迟,返校最早,掐头去尾的,假期又缩水不少。
放假在家吧,灶台要攃,地板要拖,被褥要洗晒……总得要做两顿可口的饭菜吧?那人在家糊得够呛了。家务事是永远干不完的。一切收拾妥当,计划中的懒觉电影还没好好享受呢,又该返校了。
这些熊孩子,他们是知道的,这几年,我哪儿都没去过。那些远方还在远方,而我,一直在磨道里,转着相同的圆圈,过着类似复制粘贴的日子。
岂只是这三年,这几十年,都这样。
忙碌,算是吧。
然而,真的这些年就不能抽出时间出去走走?
也许,那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原因,那幽幽的一句叹息,惹得哄堂大笑的“还不是老师穷呗”,才是实质性问题吧。
试想,要是有足够的钱,至于忙得没有了自己?大不了辞职呗,那不过是份工作,又非我无法割舍的事业。
再想,真的只是因为穷吗?
再穷也穷不过四川的那个和尚吧,他不是终于到达南海了吗?再说,穷也不至于穷到看看山水都不能的地步吧。
说到底,本就是井底的青蛙,又被温水煮了四十多年,早麻木了。
一朝一夕,一年一岁,我就这样慢待着自己。唉,真起要对自己说声对不起呢。
世界那么大,我得让这有限的生命,去看看更多的风景。
其实,这样的觉醒,早就有呢,只是,我缺少起码的行动力。暑假太热,寒假又赶上春运。而且,这些假期,到哪里,都是人头攒动,想想都有点怵。
但,我也不想等退休以后。退休,还有好几个年头呢,谁知那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不想再拖了,那么,先从最近的开始吧,就这个暑假。
那些,我无数次神往的远方,我要一一去拜访(又给自己开了张空头支票)。
亲爱的黄鹤楼,请等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