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世界上的两极,相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原本以为可以透过晶莹的冰盖看到你就够了,但如果你也想看到我,而北冰洋太过深沉,无论是南极的风霜还是赤道的雨林,万水千山,你等我就好。
考完试的第一个周末,我在沙发上瘫坐着,头发很没有形象的用发箍搂起来,露出一张圆脸,大号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靸着拖鞋的脚一晃一晃。烤箱里烤着巧克力软曲奇,散发着松软的香味。
我在看一本关于营养学的书,父亲是一名营养师,母亲是一名医生,他们都在为美国的一支球队工作,双宿双飞,留我自己一个人在日本,每个月给我不菲的生活费。他们是想锻炼我,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不争气才让母亲对我下此狠手,只要他们恩爱快乐就好。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我把快滑落到臂弯的毛衫提到肩膀上,慢悠悠的去开门。
快递吧,我买了厨具来着。这样想着,我又取了点钱,才把门打开。
没想到的是,门口是桃井的笑脸和不自然的把脸看向别处,手扶后脑的青峰君。我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尤其是想到我现在的挫样。
“小惠惠在家啊,我们来蹭饭的!”桃井双手合十,放在脸侧,一脸期待的样子。
“嘁,要不是你差点把我家厨房炸了,我们用得着来别人家蹭饭吗?”青峰君鄙夷的说,可能是想到了自家厨房的惨状,还使劲打了个冷战。
我把他们两个请进屋,闹钟刚好响起,我带着笨拙的厚手套把烤盘拿出来,一个个圆圆的曲奇饼乖巧的躺在烤盘上,我一个个启下来,装在铺了餐巾的松鼠小盘子里,端给他们。
“那个…请用…”第一次没有头发的遮盖,我有些不习惯,把头低下,似乎能让已经悄悄蔓延上来的红晕和淡粉的针织衫融为一体,以为是它的环境色而掩盖过去。
“请随便坐坐,我去买午饭的材料。”我匆忙的套上外套,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夺门而去。
出门吹了会冷风,我才缓过劲来,红透的脸颊也降了温,一边盘算着中午的菜品,一边挑着手里的洋葱。
我心里其实有小小的期待,期待能和青峰君更进一步,哪怕只是当他的厨娘,也心甘情愿。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这个不理智的想法赶出脑海,但是失败了。我没想到少女心可以这么厉害,把我的理性一点点蚕食。
青春的懵懂大概就有这点好处,让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奉献自己。哪怕我深知这点,也甘心飞蛾扑火。
选了一大兜子的食材,我心满意足的回了家,就发现他们两个对着我的册子两眼放光。那是一本点心菜单,我每学会做好一份点心,就会用拍立得拍一张照片,然后钉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攒了一本册子那么厚。
我把食材放在厨房,羞赧的坐在两人对面,手纠结的扭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呐小惠惠,你会做这么多种蛋糕啊。”桃井笑着问我。我才意识到那个称呼,一时间梗住不会说话。她倒没有介意,乐癫癫的跑过来搂住我的胳膊。
“小惠惠教我好不好!”她两眼放光,我好想看见了有粉红色的心心从里面冒出来,咕嘟咕嘟的,我怔怔的瞅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一下子错开她炙热的目光。
“可…可以。”
“喂五月,你把她家厨房再炸了我们就没地儿吃饭了!”青峰君突然从沙发上弹起,和桃井你一言我一语的拌起嘴来。我讪讪的走进厨房,叮叮当当的做起了饭,桃井要来帮忙,被青峰死死按住。
等我们吃完收拾完,才将近一点钟,青峰君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桃井缠着我让我教她做蛋糕。
“那么,桃井桑…想学什么…”我瞄了她一眼,旋即低下头,在那张可爱美艳的脸面前,我确实没有勇气和她对视。
“嘛嘛,小惠惠不要这么害羞嘛,好想和这么可爱的惠酱做朋友呢!”桃井柔声说着,握住了我的手。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的我,算是第一次感受到女生之间这种晶莹如水晶一样的友谊,我承认我被诱惑了,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梗住,只能用力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欣喜。
之后我手把手教她做了最简单的戚风蛋糕,在第8次制止她炸毁我家厨房的举动后,烤箱发出“叮”的一声,我带好手套把烘焙盒拿出来,蛋糕散发出浓浓的奶香味。
“青峰君!青峰君!尝尝我和小惠惠做的蛋糕!”桃井一脸兴奋的去晃熟睡的青峰君,青峰君朦朦的坐起,揉了揉后脑,不耐烦的啧了两声。我惴惴不安的坐在对面,紧绷着身体。他相当粗犷的抓了一把,从圆圆的蛋糕扯下一块来塞进嘴里,随即眼前一亮。
“五月,你被附身了吗?”青峰君嚼着蛋糕,一脸惊讶的看着桃井。
“笨蛋青峰君!”桃井不满的大叫,不过旋即低头闷闷的说:“是小惠惠和我一起做的啦。”我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啊,我就说嘛。”
他们离开后,我自己一个人对着满是蛋糕渣的盘子发呆,然后痴痴的笑了出来。
三天的假期很快过去,我如同慷慨赴死一般来到班级领成绩,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
桐皇篮球部的部长,今吉翔一。
“你好,风间同学。”他眯缝着眼睛,礼貌的微笑,我却觉得脊背发凉。
“…你好,前辈。”我低下头,不自然的打招呼。
“是这样的,风间同学的父母是在美国奥克兰的球队工作吧?所以我想请你来我们篮球部当营养师。”他的嘴像被刀划开一样轻薄,带着自然的弧度咧开。
“啊…”我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轻吟,手习惯性的纠在一起。
这样就和青峰君更近一步了吧,我卑微的想着。
“啊,如果前辈不嫌弃…的话。”我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便跟着他去篮球部。我开始慌了,本不擅长交际的我看到一群肌肉发达的大块头,更加不会说话了。
“诶?小惠惠?今吉前辈找的营养师?”正在我支支吾吾躲在今吉前辈身后时,桃井和青峰君进来了,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撇开青峰君向我跑来,我救星一样挽住她的胳膊,蓄着眼泪看着她。
“对,桃井你认识?”今吉前辈头疼的看着我,显然是没料到我是个这样的主。
“大家,她叫风间惠,和青峰君同班的,做料理和点心很好吃哦!”桃井面向那群大块头,向他们介绍我。我只能挤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脸,算是礼数。
我问桃井要了每个人的数据,发现事无巨细,连鞋码都保留到一位小数。他们在乒乒乓乓的拍球训练,我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手里的资料,青峰君身体素质极好,但似乎手肘有些问题,今吉前辈的脚踝好像不太好,可惜我不精通于外部理疗,只能用食物来调整内部。
回家的路上听桃井对我解说的各队的情况,我更惊叹于桐皇篮球部的机智。职业的运动员对于饮食都十分注重,可高中生并不如此,如果能从内部调理身体,提高身体素质,那么就会先其他学校一步,出其不意。
“我会尽力的!”在进家门之前,我对桃井和青峰君深深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决心,也暗暗握住了手心里桃井塞给我的,青峰君的饮食喜恶。
之后就是长达两个月的暑假,休息一个星期后是桐皇的集训,为了更好的调整队员和青峰君的身体,我几乎是点灯熬油的研究篮球营养学,好在爸爸是篮球营养师,家里有很多这个方面的书。
我试着烤了些好吃又营养的饼干,大家都是高中生,不能拿职业球员的标准去要求他们,但零食的热量和营养都不尽如人意,所以我只能在这方面下功夫。
集训的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把之前做好的零食清点装好。柠檬小饼干,豆沙酥,中东枣糕,香蕉派,精心调整过能量脂肪含量的零食一盒盒的被我装进背包,想来想去又塞进去一大包营养果真粉才出发。
背包沉的不行,等我走到桐皇门口,大家都已经到了,表情颇有些不耐烦,我抱歉的又是鞠躬又是点头,等到坐上了大巴,我才松了口气。
“队长,不是说营养师会给我们提供零食吗?”“对啊,对啊,什么都不让我们带。”“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一个人发了声,其他人便毫无原则的随声附和,我一下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半,自觉不自觉的就把目光投到青峰君身上,青峰君正漫不经心的循着声源打量着说话人,或许是我的目光太汲汲,他也看了过来。
“哎风间,你那包那么大装的什么啊?”他指了指我脚下硕大的包袱,好像提醒我一样,我回过神来,才想起我是带了东西来的。
“这…这是我做的…,一些零嘴…,请…请大家不要嫌弃!”我蚊声道,然后把一袋袋的柠檬小饼干发到队员手里,最后把一袋画着苹果的饼干交到青峰君手上。
我其实还是有点小私心的,把给青峰君的那份精心加了他却少的营养素和他喜欢的口味,他一把拆开,扔了几个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
“风间桑真是厉害呢。”今吉前辈双指之间捻着一块饼干,笑意盈盈的对我说,实则是说给找茬的那几位听的,我听那话只觉得冷汗直流,讪讪的笑了下。
等我发完饼干回到座位的时候,桃井坐在了我的位置上,研究我包里的东西,我只好坐在青峰君旁边,紧绷着身体,正襟危坐。他大概没有在意,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我缓缓放松了下来,把头靠在椅背上,放空大脑。
这几天的疲惫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车厢像个大大的摇篮,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自然的把头歪向一边,靠在了什么地方,那个地方还特意降低贴合我脸颊的线条。我本能的蹭了蹭,安然睡去。
等到我幽幽转醒,才发现我靠着的居然是青峰君的肩膀,他正把头拧向窗外,肩膀和头形成一个诡异的姿态。我一下清醒过来,猛地跳起,被车顶给撞了一下,又吃痛的坐下。
“对…对不起青峰君!我我我…”我一时间失了方寸到语无伦次,只能不停的摆手,脸颊烧的像富士苹果。
“啊?就当作饼干的谢礼好了。”他看着我,豹子一样的眼睛慵懒的半睁着,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然后继续看向窗外,逆着光,我并没有看见他微红的耳朵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