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谢百灵还是睡不着。最近,她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感觉黑压压的夜会吞噬她,她总是有种心脏骤停的恐慌。谢百灵的妈妈天生胆子小,在农村老家怕鬼,在城市的家里怕恶人。以前,谢百灵非常不理解。总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越来越成熟,看淡生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不仅越来越像妈妈,而且比妈妈更严重。有时候,她觉得会有十恶不赦的坏蛋闯进家里,把她们都杀了;有时候,她又感觉家里有一个恶鬼,无孔不入地盯着她,随时会带她走。严家明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怕这个怕那个,无论她用多少办法就是不能克服恐惧。
严家明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只对儿子说出差了。严家明在银行shenji部门,每年他都会带团队在全国各地的其它银行去对银行业务及财务收支情况进行shenhe。孩子小的时候,请两天假,连着双休日,谢百灵也借此机会带着孩子到他出差的地方玩玩散散心。那时候的他们,享受着轻松的爱和自由。
过去有多幸福,谢百灵现在就有多恨严家明。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一切,她一定让他不好过。
“花开,我睡不着!”明明已经到了夜里12点了,但是,恐慌让她不能自制,似乎发了这条信息,她的恐惧会减轻一点。她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的花开正忙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有时间看手机。她正在做芝麻糖。买芝麻洗芝麻,剥花生碎花生,一会还要称重量,严格配比,灶台上摆满了瓢儿盆儿盘儿。
夜里12:30,蒋成功蹑手蹑脚地打开家门走进来,当他看见厨房的灯光的时候,相当意外。平时这个时候,家里呼吸声彼此起伏,他们压根都不知道他何时进了家门。
蒋成功快步走进厨房,问道:“咦?老婆,你怎么还没有睡?”
花开头也不回,道:“你不也没有睡吗?我今天就是想看看你每天晚上到底什么时候回家的!”
蒋成功轻轻地抱住花开,在她的脖子后面亲了一下,道:“我不睡没事,可不能耽误您老人家睡美容觉哇!”
花开转过身,向蒋成功的嘴巴塞了一块芝麻糖,说道:“尝尝,怎么样?”
蒋成功吃了一口,又用鼻子闻了闻,道:“哇,我老婆真能干,好吃得很!挑起我的食欲了,我还要吃,我饿了,给我来一碗!”
“这是零食,不是主食,来一碗个屁。先帮我把东西收拾了。”
“喳!”蒋成功愉快地一边吃一边给老婆捶背,道,“宝贝辛苦了!”
花开一抽身去洗澡了,厨房里只留下边哼小曲边打扫战场的蒋成功。
上了床,花开才看见谢百灵的信息,她回复道:“刚才忙做芝麻糖没看见。你还没有睡着吗?可怜的孩子!”
“没。你做的芝麻糖好吃,明天给我带点。”谢百灵的信息第一时间到达花开那里。
花开:“呵,你的手伸得还挺长。”
谢百灵:“谁叫你做的糖好吃。”
花开:“那怪我咯!”
谢百灵:“不怪你怪谁!”
花开:“放心,都给你的那份备齐了,明天带给你。咱们都得抓紧时间睡觉了。别把自己熬成老太婆了。我给你发个马丁的睡.眠.花.园,试试什么也别想,听听就睡着了。”
谢百灵:“好,你睡吧。”
听了催眠曲,谢百灵也睡不着。天蒙蒙亮,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喂,我迟到了,还不起来。”颜若水在她的房门口大声叫。
“啊?对不起,几点了?我睡着了!”谢百灵一骨碌爬起来,感觉心慌慌的。
“我都洗了了!我还以为你在做饭呢!怎么搞的?我吃不了早饭了!你一天到晚说我不好,你看你自己怎么做妈的?你是好家长吗?早晨睡得跟死猪似的。”颜若水尖声叫道。
“若水,你觉得你最近这样跟爸爸妈妈说话对吗?人要有敬畏之心,对父母不说客客气气,好歹不要说过分的话吧 ?”谢百灵一边慌慌张张地穿衣服,一边说道。她的头一阵阵地疼。
“敬畏之心?你们哪点值得我敬畏?”还是一阵尖叫。
“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谢百灵气不打一处来。
“哼!你没有做就能保证别人没有做吗?”颜若水用手指着谢百灵的鼻子道。
谢百灵猛地打掉她的手,说:“你是说你爸爸是吗?你知道了什么是不?”
“你敢说你不知道?!你就是死没有用,遇到这种事也忍气吞声!你既然不敢拿刀杀了他,为什么不和他离婚?!”颜若水狂叫道。
谢百灵惊呆了。
“你知道什么?”谢百灵靠在墙边,生怕自己摔倒,无力地问若水。
“一个死胖子对我说严家明家外有家,我还看到了那个xiaosan的照片,他还说你早就知道,为了我和我弟弟不离婚!哼!你自己不敢离婚,别把原Zui转嫁给我和我弟弟!”
“行,我知道了。既然你爸爸家外有家,我和他也过不下去了。”谢百灵说着,走到床头柜拿出严家明的旧手机,说,“这里面应该有你爸爸和那个女人聊天的证据。我一直没有勇气恢复聊天记录。既然你今天说了,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一定还有比聊天不知道大多少的瓜等着我吃。如果真的像你说的样子,等你爸爸回来,我就和他离婚。今天你自己打车上学吧,你拿杯奶,吃个苹果当早餐。”
颜若水看着表情严肃,极其镇静的谢百灵,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颜如斯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怯怯地看着她们。
“洗脸去。”谢百灵面无表情地对如斯说。如斯从没有这么快地跑向洗漱间。
上班的路上,谢百灵接到颜若水班主任的电话,叫她马上去学校一趟。
谢百灵双手不停地抖,猛地将车靠边停下,声音颤抖地问道:“若水没有事吧?”
Yiqing 过后,好多孩子非.正.常.死.亡。早上发生的冲突,让谢百灵不得不联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她们小区,上周刚有一个高二的女孩从六楼.坠.落。
“她在教室上课。”班主任说,“不过,她情绪不对。”
谢百灵惊魂未定,急匆匆地赶到学校。
按照班主任的指示,谢百灵来到学校心.理.咨.询.室。那里坐着一些人。廖老师是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她招呼谢百灵找地方坐下。
谢百灵环视了一下周围,大概有十几位家长。他们都和她一样,神情凝重,眉头紧锁,默不出声地坐在那里,都显得忐忑不安。
廖老师起身将门关上,说:“除了2位家长来不了,现在该到的都来了。我们开始开会了。找你们来,估计你们都还蒙在鼓里吧。早晨李林家长给我打电话我也才知道。我们的孩子,共16个人,组建了一个‘zinue 群’,每天在群里集体zinue。干什么呢?就是一起拿各种刀划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并把视频发到这个‘群’里。”
谢百灵惊呆了,她的嘴巴张成了“O”型。大多数家长和她的反应差不多,也有几位家长流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
“老师,什么时候的事情?”谢百灵咽下一口口水,艰难地问道。
“我正要对您说。你们家颜若水是最近一周才加进去的。不过,她的参与度非常高。”
“他们怎么了?疯了?我们掏心掏肺地为他好,他妈妈工作都辞了来专职陪读,居然养了个白眼狼!”一个家长突然高声叫道,“我看他就是欠揍,活得不耐烦了!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没有用!白养活他了!”
“李奇爸爸,我知道你们听了这件事肯定很震惊。我和大家一样。”廖老师环视了大家一圈,说,“如果不是李林将聊天的画面放在桌子上,李林妈妈也不会发现的。可是,大家想想,为什么李林选择将手机聊天的画面放在那里呢?他在求救!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做不到。因为在划伤自己的过程中也是在释放痛苦的过程,他们积压在心中的东西太多了,靠自.虐来发泄痛苦。”
廖老师又说了很多。谢百灵以为廖老师会谴责他们这群不合格的家长,可是廖老师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共情他们的感受,对他们报以理解和同情,只是拜托各位家长学会在孩子面前闭嘴,因为青春期的孩子听不进去家长说什么,家长能做的就是言传身教,包容、悦纳孩子。
廖老师还说,这些孩子还会发生自.虐行为,但他们将是她今后工作的重点之一,她会和他们每一个人单独会话。而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会邀请市里其他心.理.辅.导.教师协助做孩子们的心.理.辅.导工作。
“老师,孩子要是再zinue怎么办啊?”一位家长发问道。
“对,对,孩子要是还zinue怎么办啊?”好多家长着急地问。
“各位家长,拜托大家,如果你们看见孩子正在zinue,请不要阻止他们。不要让他们断了发泄痛苦的渠道……”
“扯淡!看见孩子割肉,还当看不见!我做不到。我要是看见第一时间就把刀夺过来扔掉。”一个人高马大,胡子拉碴的家长打断了廖老师的话。
廖老师看了看名单,说:“胡海天爸爸,我知道你很着急上火,但是,孩子们心.理.有.病,就像身体感冒发烧病一样,不能简单粗暴地对待的。”
“哼,我一两顿就给他打好了!”胡海天爸爸愤愤说道,“现在的孩子就是惯的。好吃好喝地供着,整天还寻死觅活地,不识好歹!”
廖老师认真地看着胡海天的爸爸,说:“海天爸爸。我打个比方,孩子如果得了心脏病,您会说他就是惯的,打他一两顿就好了吗?”
“这……能一样吗?”胡海天爸爸跺脚,然后双手抱头,不停地叹气。
“各位家长,孩子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的心理.生病了。心理.生病和身体生病是一样的。轻微的要做.心.理.辅导,严重的要看精.神.科医生。”
廖老师又耐心地和他们说了半天话。谢百灵一直在发呆、震惊、痛苦和迷茫中度过这半天,她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感觉天都是昏黄的。事实上那天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我必须要向他qiujiu了!”谢百灵知道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一个人了,他是她不轻易打出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