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列霍夫家的院子就在村子的尽头。牲口院落的小门朝北正对着顿河。从绿苔斑斑的灰石岩石头丛中往下坡走八俄丈,便到河沿:那星星点点的贝壳闪烁着珍珠般的亮光,水边的石子被河水冲的泛起灰色,就像一条曲曲折折的花边儿,再往前,便是奔腾的顿河水,微风吹动,河面上掠过一阵阵碧色的涟漪。往东,打谷场做篱的一排红柳外面,是一条将军大道……
小说首先交待了人物麦列霍夫一家在顿河的位置和所处的环境。
俄土战争时,哥萨克麦列霍夫.普罗柯菲回到村里。他从土耳其带回一个老婆一一一个裹着披巾的瘦小的女人。他总是很神秘,不和村里人来人往,只是普罗柯菲每天把她当成了宝,把她裹上抱出抱进,看日出日落。最后终于让爱刨根问底的玛芙拉,装做讨新鲜的酵母而趁机看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普罗柯菲弄到的土耳其女人是个顶不起眼的女人…一会儿她便站到胡同口呼喊起来:谁知道他看上她哪一点!平平常常,女人罢了…屁股不像屁股,肚子不像个肚子,简直像一棍儿。不如咱们的姑娘饱满。身子细得像马蜂,一折就断;两只眼睛又黑又大,我的天哪,两眼一瞪,就像个魔鬼。大概快要生孩子啦,真的!
要生孩子啦?妇女们吃惊地说。
看样子早就不是姑娘,养过几个孩子啦
脸蛋儿怎样?
脸蛋吗?黄黄的。眼睛蔫不拉唧的,看起来在外面曰子过得不怎么样。你们猜,她着什么…穿着普罗柯菲的裤子哩。
这个女人最后被哥萨克们当作牛瘟的罪缘,打死了。但生下了不足月的潘捷莱。人们诨称他土耳其佬。却是高鼻梁的,分外俊美的血统。这小伙最后埋了父母,重振了家业。晚年身子胖胖的粗了,背有点驼,不过,看起来还是个蛮结实的老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左耳朵上戴着一个半月形的银耳环,胡须和头发直到老年还是黑的,发起火来连命都不要。显然,使他的妻子过早地出现了老态一一他的妻子当年是很漂亮的如今已经臃肿不堪,满面都是蛛网般的皱纹了。
这潘捷莱又生了大儿子彼特罗很像母亲,小个子,蒜头鼻子,乱蓬蓬的麦色头发,褐色的眼睛,但小儿子格里高力很像父亲:虽然比哥哥小六岁,但比哥哥高半个头,生得同父亲一样的鹰勾鼻子,在微微上挑的眼眶里,嵌着一对热情的扁挑形蓝眼睛,高高的颧骨上紧紧绷着一层棕红色的皮肤。他和父亲一样驼背,和父亲一样粗犷。
潘捷莱的爱女杜尼娅是个长胳膊,大眼睛未成年的姑娘,再加上彼特罗的妻子妲丽亚和一个他们的孩子,麦列霍夫一家人就齐了。
人物,麦列霍夫一家也登场了,接下来便是冗长的情节。
女人晚熟的爱情不像鲜红的郁金香,而是像如火如荼的盘根草。
自从割草以后,阿克西尼亚完全变了样子。好像有人在她脸上做了个记号,烫了个烙印。婆娘们一看到她就阴阳怪气的龇龇牙,背后对她直摇头。姑娘们都嫉妒她,可是她骄傲地和高高地昂着她那幸福然而承受着羞辱的头。
秋后的村庄,因为庄稼的上场好像肥胖了许多,横亘的村子就像懒洋洋躺在路边的赤练蛇,经九月凉爽的干风一吹,呆住不动了。
有的人闹牙痛,有的人怀恨在心,伤心的哭着,抓着,有的人却偷着乐。
而主人公格里高力的妻子娜塔丽亚裹着头巾,穿着小棉袄,站在厨房当中,两颗泪珠儿窝在鼻梁旁边,还没有掉下来。她的脸蛋像炉壁一样红。
她的母亲张开两条胳膊,就像白嘴鸦要起飞时那样,两手在大襟上一拍,就尖叫了起来:‘要叫村里人笑话死啦!…当家的呀,天啊,多么倒霉啊!……哎呀,噢呀!
‘你干什么来啦?’父亲一面往厨房走,一面责问。‘男人打你了么?闹别扭啦?…
‘他跑掉啦,’娜塔莉娅打了一下哽把冲到喉咙口的哭声咽下去,轻轻对父亲说到。
在那儿杰不下去了,把我接回来吧!…
娜塔莉娅很快地爬到大箱子跟前,把哭得直打哆嗦的头一下子用手抱了起来。她的头巾滑到了背上,梳得光光的修直的黑发披散到苍白的耳朵上。沉痛的时候要哭,就像春旱时须要雨一样;母亲把娜塔莉娅的头放到自己干瘪的肚子上,边哭边数落,东一句西一句,唠唠叨叨,七拉八扯;米伦耐不住了一一一下冲到台阶上。
‘牵两匹马,把爬犁套上!…套上辕马!…
一只公鸡正在台阶上郑重其事地跟母鸡交配,听到高声喊叫吓了一跳,从母鸡背上跳了下来,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从台阶跟前朝仓房走去,一路咕噜咕噜叫着,表示很不高兴。
假期的最后几天,叶甫盖尼的胳膊已经不用绑扎,可以随和地举起,只是胳膊肘还不能打弯儿。
他常常到格里高力的下房来坐坐。阿克西尼亚已经把脏得长了青苔的小屋子粉刷得干干净净,把窗户也擦洗了,地面也对碎砖铺了。在这间缺乏罢设,喜气盈盈的小屋子里,洋溢着有了女人的舒适气氛。地炉里冒着腾腾的热气。中尉披起罗曼诺克式蓝呢子大衣,就朝下房里走来。他专门挑着格里高力待弄马的时候来,先到厨房里,跟着鲁凯丽亚开开玩笑,然后转身就走到另一间房子来了。他在地炉旁边的凳子上弓起脊背,嬉皮笑脸的看着阿克西妮亚。他一来,阿克西妮亚就不知道如何是好,打袜子的针在手里不住地哆嗦。
‘过得好吗,阿克秀莎?’中尉一面问,一面抽纸烟,喷得满屋子都是青烟。
“谢谢啦。”
阿克西妮亚抬了抬眼晴,碰到中尉那不用言语诉说心意的毫不掩饰的目光,脸刷地一下红了。她看到叶甫盖尼那火辣辣亮闪闪的眼睛,觉得又懊恼又不痛快。她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着各种无聊的问题,心想快点走开。
“我走啦,要给鸭子撒点食啦。”
从坐一会儿吧,早着呢。”中尉笑着说。并且抖动起紧紧裹在马裤里的两条腿。
他问阿克西妮亚过去的事问了老半天,用他父亲那样的声音低声细语地说着一些双关的话,用清亮的像泉水一样的眼睛传递着情意。
格里高力做完事情回到下房,中尉这才熄掉眼里燃烧着的欲火,请他抽支烟,起身走出去。
“他坐在这儿干么?”格里高力不看阿克西妮亚,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呢”阿克西妮亚想起中尉的目光,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一进来,就往这儿一坐,你瞧,格里什卡,就这个样子。”她摹仿中尉坐的姿势,学着弓了弓腰。“他坐啊,坐啊,坐得真烦人,膝盖还不住地摇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