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
这是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一句箴言。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当回忆往事的时候,我们是否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是否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是否在临死的时候,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
我们不应该在混沌无知中虚度光阴,而应当活出真实的自我,去经历一个有意义的人生。
如果当我们开始思考人生,一定会和这些问题不期而遇:我们如何看待世界?又如何看待自我?世界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我们都知道,感官对外部世界刺激做出的反应,即感觉,是我们认识外部世界的基础。我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总之,我们“感觉”到什么决定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判断。
但是,笛卡尔提出了对这种以感觉为基础认识世界的怀疑。我们所知觉到的一切,都是基于感官对外部世界做出的反馈,可是这种凭借感觉得来的知识真的可靠吗?他说,他曾不止一次的梦到自己坐在火炉旁,翻阅书本,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他感觉到自己就坐在那里,可一晃神,他惊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被窝。
火炉之梦使得笛卡尔做出了一个判断:感官得来的知识并不可靠。
他意识到,我们凭借这种不可靠的知识,不可能得出可靠的结论:古希腊时人们认为“万物浮在水上”,陆地是被水包围起的一块巨大的平面;中世纪的天文学家认为地球在宇宙的中心静止不动,群星与日月都围绕我们旋转。可后来,我们却发现大地承载着海洋,而它们交融成一个球体;宇宙的中心没有确证,地球不光围绕着太阳旋转,自身也一刻不停的旋转着。
感官的各种“背叛”使笛卡尔决定放弃对感觉的全部依赖,“凡是我当作最真实、最可靠而接受过来的东西,我都是从感官或通过感官得来的。不过,我有时觉得这些感官是骗人的;为了小心谨慎起见,对于一经骗过我们的东西就决不完全加以信任。”,“凡事我早先信以为真的见解,没有一个是我现在不能怀疑的。”
如果想要审视一切,必须先要怀疑一切。
他提出,如果存在一个魔鬼,我们认为的天空、大地、颜色、形状还有声音以及我们能感受到的一切外部事物,都是它精心编织的谎言、布置的骗局,为了使我们远离真理,堕入梦中,在庸碌中痛苦的度过一生……,一旦我们用理性对现实世界加以审视,那么原本坚实的现实世界就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人生将变成一个谎言,世界会变成一片虚无。任何具有“长、宽、高”的、具有广延性的东西,或者说,任何具有物体性的东西都是模糊的,都可能是感官带来的谎言和欺骗。
如果我的双眼看到的只是一片幻象,我双耳听到的只是我脑海里的回声,那么我们的一生将都生活在谎言、怀疑和不可确证的虚无之中。如果我们只能度过如此这般的人生,那么生活又有什么意义?感官得来的外部世界已经不可靠了,如今我们认为“地球绕着太阳旋转”,其实同两千年之前的古人认为得“地球是整个宇宙的中心”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因为我们仅仅是“看”到了,就选择了相信。如果我现在完全的将日心说当做事实,那么生活在两千年前的我也一定会将地心说当做真理高高捧起。我们会发现,改变的是观念而不是“我”,“我”自以为高明的模样其实比古人更加愚蠢。
那么“我”通常是如何把握世界的?这种把握世界的方式是否正确?我们又究竟知道哪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理?笛卡尔给出的最终答案是:我们一般地都只能单纯的通过感官把握世界,感官丝毫不可靠,所以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真理一无所知。
在理性的审视之下,物体性的世界已经瓦解。现在我们将目光看向自己,因为我发现“我”也拥有实体,也是一个有广延性的存在。
我坐在桌子旁,手边放着一杯水,我觉得口渴,于是拿起玻璃杯一饮而尽,我感受到坚硬的杯子壁,感受到凉水在我口中流动,顺着我的食道下到胃里,我感觉我的口渴得到了缓解——不论我感到口渴,还是感到我拿起了杯子,还是感觉我喝下了水,这一切的一切都基于我的“感觉”。
我必须承认,我对自我状态的感觉,通通来自于我的感官。如果“感觉”是不可靠的,那么我自身同样不可靠。我的身体是我精神的广延,在这种思辨之下,肉体只不过是安置我灵魂的机器。那么“我”不是什么别的,不是一个“自然动物”,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实体”。“我”成了是一个有思维的东西,“我”只是一团没有实体的精神。这就是“我”的本质。
现在,感官世界成了一片未知,而我本身也只剩下一团精神。
那么在这虚无迷离的感官世界中,究竟有没有什么是可靠的、确定无疑的东西?笛卡尔回答道:“我”——“我思”!只有“我思”是不可怀疑的,只有“我怀疑”是不可怀疑的!因为一旦我怀疑我是否正在思考,那么我就已经在思考了;一旦我怀疑我是否在怀疑,那么我就正在怀疑着。
纵使一切基于感官得来外部世界都不可靠,“我思”也一定可靠,“我思”也一定存在,所以笛卡尔得出结论:“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不是仅仅是为了打碎我们的感官世界,更是为了构建一个更加真实可靠的理性世界。
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不能依靠感官,而只能凭靠自我的理性,我们只有通过直观和演绎才能获得真理。当我们发现我们对一个问题无法形成理性的认识时,就应该在那里止步。我们可以确信“圆心到圆上每一点的距离相等”是绝对真理,但是绝不能直接相信“地球静止在宇宙中心,群星与日月围绕地球转动”,因为这个判断仅仅来自于对物体世界的“感觉”,如果没有理性的演绎作为背书,那么我们就不能作出确信的判断。
物体性的世界是不可靠的,我们只能通过理性来把握现实。虽然我们的感官世界可能是虚假的,但并不是所有事物都来自于我们的感官,有一些更加一般性质的东西,虽然不来自于自然,却更加具有确定性。
比如,无论我是清醒的还是在梦中,2+3总是等于5,正方形总是总有四个边:像数学、几何这些由理性展开的最直观、最一般性的知识就是我们正真可以依靠的;我们同时可以通过演绎得到关于真理的关系:比如“若A=B,B=C,那么A=C”。因为“我思”是确实可靠的,由直观和“我思”展开的理性世界就同样可靠。
于是,当“我”排除了所有的物体性的世界之后,一个以“我思”为起点,以一般理性,以数学、几何学等科学为骨架的真理世界被一砖一瓦地搭建起来。于是“我”与“外部世界”被理性统一起来。
对现实世界以理性为基础的重新构建是笛卡尔的最终目的。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笛卡尔正是在一片虚无的感官世界中找到一个确确实实的支点,并且以“我思”这个支点撬起他的整个哲学大厦。
不过,在这里感官世界永远是被质疑和探究的外在。天国的上帝受到他的审视,古老的传统习俗对他失去约束,一切未经理性框定的见解都将受到“我思”主体的否定。并且他认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我们才能承担起一个真实的自我和真理的世界。在这个理性世界里,直观与演绎交织、数学与几何共舞,一切不可证的东西都被抛弃,一切理性的存在都被高扬。就这样,笛卡尔拉开了新世界的帷幕。
他的思想为整个西方近代哲学理论奠基,他使得哲学完成了从“探究世界本原为何”的本体论向“我们如何认识世界”的认识论的变化,哲学的范式发生了一次根本转变,由此他成为了西方近代哲学史上的第一个人。他以直观和演绎的方法重构世界,高扬理性的旗帜,使欧洲“理性主义”哲学的道路真正展开。同时他的数学成就也广为人知,他发明了现代数学最基础工具之一——坐标系,将几何和代数相结合,是公认的解析几何之父。
他同所有过去世代的伟人们一样伟大,而他们的思想在空洞的黑暗中交相辉映,编织出一个灿烂孤独的星空。
如果我们都是跋涉在真理之途的旅人,那他们便是矗立在道路边沉默的丰碑,经由他们的目光,我们得以张望云霭之后的太阳。但是不需要感谢,我们只管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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