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岁月染白了我的双鬓,当儿时的旧梦一去不复返,当年少的记忆不再清晰,当我面对西下的残阳叹息命运,那些儿时的旧梦就犹如大海里闪烁的片片粼光,在轻声地呼唤着我,犹如天际匆匆划过的流星带来我片刻惊喜,犹如沙滩上五彩缤纷的贝壳,突然闪现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小时候,生活的小屯,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唯一可供消遣的小广播天黑不久就结束了节目,伴随人们的是漫漫长夜。
大人们就三五个或七八个聚到生产队喂牲口的屋子里里聊天儿、侃大山。喂牲口的常顺子背来了麦场里的豆秸,橘红的火苗在灶膛里烧起来了,熠熠的火照亮了大人们的脸,带来了满屋的兴奋。
他们谈论的话题可谓远至三皇五帝,近至家庭里的油盐酱醋;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庄稼的收成;虽识字不多,岳飞如何让母亲在脊背上刺字而“精忠报国”的故事、封神演义里的姜太公如何用没有鱼饵的直钩钓到很多鱼和包公下陈州如何放粮赈济老百姓的故事均能让人听得津津有味;甚而有爱嚼舌头的捕风捉影说讲张三家的媳妇与李四眉来眼去的话题,往往这时候讲的人是眉飞色舞,听的人更是支愣着耳朵,惟恐漏掉了一个字。
更多的时候是大人把孩子们写过的本子纸撕成一条一条的,从怀里摸索出带着体温的烟末儿卷烟吸。在一明一灭的火光中,在洋油灯一窜一跳的火苗中,屋里潮湿的饲草味儿、牲口脚下的粪尿味儿、熰出的麦秸味儿和着苦涩的卷烟味儿充盈着人们的鼻腔,人们被呛得流出了眼泪,吸溜着流出来的鼻涕,仍不停地说,暖和,真暖和。
殊不知他们怀里的孩子早已进入梦乡,背着孩子,打着哈欠,说是该回家歇息了,第二天不再熬恁长时间了,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