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她,只有三寸身材,因为喜宴聚在一起,我轻轻将她抱起,像个小孩似的,她就趴在我的肩上,但是她又与其他小孩不同,没有淘气和任性,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成熟和理性又与她所穿衣服气质相符,是那种远远看去就像中年的那种。
她问我:多大了?
我仰着头告诉她:我二十!
她笑了一声,跟我说,还不及我的一半呢,说着说着吃起了她手里的饼干。周边站着的是妈妈和小姨,她们一直在聊天,丝毫不顾站在她俩旁边的我们。
我低着头问怀里的这个人:你家里有几口人?不知怎的,画风突然一转,她告诉我家里没有人。
用手轻轻推了她一把,不可能没有人吧,你爱人呢?孩子有没有?亲戚朋友呢?
她挣脱了我的手,跳了下来,跑进了爸爸的店里。我记得爸爸当时在吃炸油条,在一个箱子里放着,有好多好多,她站在箱子面前,想吃又不敢说。爸爸似乎看出来了,于是就把箱子递出来,她高兴的拿了两块油条蹦哒蹦哒跑回了刚才我与她聊天的地方。
我问爸爸:她是谁?爸爸没回答,一直在吃,眼睛只盯着桌上的电视。
我又跑回去,拍了她一下,“你是五保户吗?”这没头没脑的话一说出来我也愣了。反倒是她那不在意的样子,点了点头。就算回答了我。
我跑开了,我去找了好多好多的吃的,全都放在她面前,因为是喜宴,所以有各式各样的吃的,但是她没再吃,兴许是油条已经吃饱了。她把我拉到一旁,掏一掏她那外套口袋,给我拿了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想想又塞给我一张十元的,后来又给我好几张一块的五块的,我说不要,她硬推给我,也不知怎么想的,我竟然收下了。
后来我提议说带她去逛街,她惘然的看着我,问我逛街是什么的时候?我哭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她没注意到,或许梦里的我身材比较高大吧。后来也是没去成,因为她要走了,她要回去了。我想跟她说啥,但是我已经醒了,从梦里出来了。
记得以前也有个亲戚,也是个五保户,房子在路边,是一个很土很土的房子,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修了,因为村里后来才修的路,因此房子才在路边。她是盲人,也是村里唯一一户五保户,生活贫困,街坊邻居也比较好,有啥好吃的都会给她拿一点,或是她嘱托村里人帮她去买点饼干啊,米啥的,人家也不推脱。听老妈说,她特别爱干净,家里虽是一个土房子,却扫的没有尘土,虽看不到,但是她那两口锅和锅盖洗的发亮,一点油渍都没有,连老妈都敬佩她。
爸爸也是特别照顾她,每次下乡或是啥,总要“顺路”去看一看她,给她带一大袋饼干啊干粮啥的,然后再给她塞点钱,聊聊天才走。
等到我们长大后,爸爸也是这样做的,带我们一块去看看她,买点东西,然后和她握着手聊聊天,每次走的时候她都特别不舍得,她看不见我们,只能用手来记住我们的脸、身高,再依依不舍的跟我们告别。她从来不说有空来看看我或是下次来看看我,她内心得强大到什么样才能支撑着她这样坚强。
因为早逝的老公哭瞎的双眼,因为坚守心中的爱才独自守护这一个家,一辈子只在那个他们曾共同居住的房子里,直到逝去。尸体也是邻居两三天后才发现,因为几天没看到她坐在门口,用看不见的双眼看村里人来人往,看日起日落。几天后我们才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已经见不到她了,一个人临了的时候,会不会有许多话想说,会不会想看一看身边的人,会不会留恋这个尘世,会不会又带着点兴奋,终于可以看见她那早在天堂等待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