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是睡着了(29)

病痛加心情不好,连着好几晚,我爸都睡不好,加上前列腺的老毛病,晚上频繁起来多次上厕所。

有一晚,我妈看他进了厕所半天不出来,担心有事,就起床看他,结果发现他坐在马桶上看手机,就劝他回床上躺着。他躺着,照样睡不着。

有几次他回复我短信,我看了看,都是在半夜二三点的时候,可见他的睡眠状况有多差。

没胃口、睡不好、喘气困难、胸闷、情绪激动、神经亢奋......我爸就这样一点点耗着自己生命的油灯,而周围人全都浑然不知,直到死神最后来到那一刻才措手不及、呼天抢地。

“你快点回来,医生说你爸救不了了。”我妈带着哭腔的喊声或将成为我余生挥之不去的魔音,一遍又一遍播报着噩耗。

怎么就救不了了,他们怎么救的?我走的时候我爸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连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医生都是废物么,到底有没有尽力!

我脑中一片空白,痴傻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然后马上给在老家的几个好友打电话,希望他们能去我家看看,帮点忙。

同学丹艺一向是个热心人,第一个赶到我家,我在电话中问她我爸看上去如何,她告诉我说他很平静,表情就像睡着了,脸色也正常。我听了这话,心里颇觉得安慰。起码,我爸没受啥罪。

小沈阳在小品里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睡觉和死亡很相像,只不过睡觉时“死”的时候短,死亡时则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了,一切在瞬间停止。因而,睡觉是短暂的死亡,而死亡是长久的睡觉。

在回家奔丧的路途中,我一直安慰自己说“我爸不过是睡着了,睡着了。”

在殡仪馆里见到他时,兴许是化过妆的原因吧,他看上去真就像是睡着了,脸上没有半点痛苦的表情,甚至连他一向紧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显出解脱般的平静和安祥。

他的眼睛并没有合得很拢,似乎还在等待什么,我想,我回来后他应该会安心了。于是,走到他旁边,大声哭喊一句“爸,我回来了!”果然,临火化前,再看他时,眼睛就彻底闭上了。

“老爸,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年,你太累了。”我在心里说,希望他歇了在这个世界所做的工,放下一切的苦,好好休息。

释放出囚禁在肉体之中的灵魂之后,愿老爸下一世再睁开眼时,看见另一个世界,一个崭新、美好、充满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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