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甄嬛传》大热,我因为带孩子,没有固定时间追剧,就见缝插针地在各个卫视台的重播时段轮流看,大旭总跟我一起看,卫视台免不了要插播广告,“汇仁肾宝”的广告,长发妩媚女子娇婉地回头冲镜头道:“他好——我也好!”每当画面播到这,大旭总是扭头对上我的目光,抿嘴角向我羞赧一笑。
当时她四岁多,遇上她这样的笑,我心里慌的很,以为她早早破解了人类繁殖的密码。问她为什么笑,答,没什么。
也是这两年开始,大旭对“我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大问题有了疑问。
大旭两岁八个月到三岁多,她陪我度过了二旭的整个孕期,每天,她跟在我后边上下楼,有时帮我拎菜,有时隔着肚皮和里边欢蹦乱跳的二旭说话:“弟弟,你什么时候出来跟我玩啊?”当时大旭最关心的是二旭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说:“当然是医生用刀子割个口,把二旭拿出来喽!”大旭张大嘴巴:“那不会流血吗?疼不疼?二旭出来口子怎么办?”“医生打麻药就不会疼了,肚皮割开口子当然疼了,不过等二旭生出来啊,医生还会把肚皮缝好的,慢慢的,皮肤就长的和原来差不多了。”
二旭慢慢长大,有天和我一起洗澡,大旭的问题又来了:“妈妈,你不是说二旭是割开肚皮跑出来的吗?为什么你肚子没有‘口子’?我也是这样来的吗?”
卢梭《爱弥儿》里,一个妈妈曾经回答过孩子的此类问题,妈妈答道“诶呦,别提了,当然是拉出来的啦,疼都疼死了!”孩子当即就把问题的焦点转移到了“疼”上边,那有多疼呢?
孩子对自己生命由来的疑问,也影响着他们对自己的身体的探索,我也模仿那位妈妈的回答:“当然是像大便一样被拉出来的啦!”“那大便不会同时拉出来吗?”“当然不会了,小宝宝在肚子有一间专门的小房子,叫做子宫,和大便不住一间房子里。”“噢……”又是长长的思索。
一段时间后,大旭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妈妈,那我和二旭是怎么到你肚子里去的呢?我和二旭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问过爸爸妈妈这个问题,但是得到的答案是:“我是捡来的!”伤透了感情,好久之后,才弄清我不是捡来的。到了我上三四年级,那时农村刚刚普及电视机,家家户户都用天线来接收电视节目,几乎每家的院子里都立着一根高高的杆子,上边顶着电视天线。电视不清楚有雾纹时,一个人就跑出去晃天线,等到屋里人喊“好了”,就迅速停在刚才的位置,在这种人工手动中寻求一个电视画面最清晰的状态。离得近的地方台是最清楚的,当时有的县级电视台总是大篇字幕播广告:某某某医院,治疗男女不孕不育……我当时非常疑惑,问我妈道:“孩子不是女人生的吗?为什么还要治疗男人不孕不育?难道男人也会生孩子?”当时一起看电视的还有隔壁的大婶,我妈和我大婶相视一笑,却不语。
当时我还有一个现象不太明白:我们班有跟着妈妈改嫁过来的同学,人们的谈论中我经常会听到“亲爸爸”“后爸爸”的称呼,我暗自琢磨,男人又不会生孩子,既然孩子都是女人生的,有什么亲爸爸和后爸爸之说呢?大概亲爸爸就是见证了孩子出生的那个人吧!这样想,我就恍然大悟了!我当时都已经上三四年级了……
我的青春期发育期来的比一般同学都晚,无论是生理成熟期还是心理的顿悟期,我只记得六年级时一群女同学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约着去上厕所,我是被排挤在外的,当时还不屑:哼,又搞小集团!
直到上了初中二年级,生理卫生课学完了基础的人体生理学,我生理意义上的青春期还没到……一直都蒙蒙傻傻的!
后来工作后,看了许多本《爱人》杂志,才知道,噢,原来孩子是这样来的啊!
在我们那一代,性教育基本是没有的,青少年性意识的觉醒,心理和生理的萌动,也都是基本是靠自己顿悟和伙伴们的偷偷探讨悟来的。
我是不主张对孩子进行太早的性启蒙教育的。
而且,孩子对“自己从哪里来”这个问题的探究与性意识的觉醒有着本质的区别。对于儿童而言,他们对这个问题的探索,仅仅停留在好奇的层面,她们渴望弄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跟她们疑惑“地球为什么是圆的”是一个道理。
所以在回答这类问题时,我主张告诉孩子基本真实的道理即可。语言当然不要涉及任何有关孩子性启蒙的词语,等孩子年龄再大些,有了真正的性觉醒,坦然谈论这个问题即可。
轮到我回答大旭的问题了,我对大旭说:“爸爸不是卖种子的吗?他给了我一颗玉米吃,那颗玉米到了我肚子里,就变成你了。”“哦,那所有的玉米都会变成孩子吗?”“当然不是了,是一种能变成孩子的玉米粒。”关于玉米,还真的不是所有玉米粒都能种出玉米来呢,只有杂交过的玉米,才能种出玉米来!能变成孩子的玉米粒,当然也是存在的。
轮到她问二旭的由来了,“二旭吗,他是我吃了鱼头才到我肚子里的。”
我的爷爷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个算命先生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都非常穷,算命先生算卦又极准,儿子们总是恳求:“爹,你把别人家都指点得日子红红火火,为啥不给咱家算算?”算命先生说:“我早料到,我说了你们也不会听我的。”三个儿子立即表示,不会不会,一定凡事听爹的。儿子们几经恳求,算命先生才答应下来,他给三个儿子说:“你们去咱家的麦场打条鱼来!”三个儿子一听都笑了,自古鱼就是生在水里,旱场里怎么会有鱼?算命先生说:“看,我说了吧,即使我指点了你们也不听。”三个儿子想,试试吧!他们拉着渔网在旱场里转了三天三夜,还真打到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顿时,儿子们对爹信服起来。
算命先生又吩咐:“让儿媳妇们把鱼炖了吧,插上门,把鱼吃完。吃鱼的时候,谁来也不能开门。”儿媳们立刻炖了鱼,反锁门吃起来。三个儿媳妇都爱吃鱼肉,谁也不吃鱼头,吃的只剩鱼头时,有敲门声,隔着门缝一看,原来是大姑姐,开门吗?开吧!大姑姐进门就说,原来你们在偷偷吃鱼啊,提起筷子就把鱼头吃了个精光……大姑姐回家不久就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了儿子,后来儿子做了皇上……
故事还很长,但我讲不完整了,大旭听了这半截的故事后,就认定了男孩儿都是妈妈吃了爸爸给的鱼头变成的,女孩儿则是妈妈吃了爸爸给的玉米粒变成的……从此以后,只要我吃这两样东西,大旭都会提醒我:“妈妈,咱们家难道还要三旭吗?”
我知道,孩子对“生命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的探索还会继续,但是现在我不再惊慌,这是一个孩子认识自己,认识世界,认识自然的过程,成人要摒弃忌讳莫深和谈“身体”色变的做法,不刻意引导,在适当的时候也不刻意隐瞒,坦然谈论就好。
你的孩子问过你“他是怎么来的吗?”你又是怎么回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