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坡村年纪最大的人——赵阿婆,今年也八十三岁了。
正值杏花开的时节,整个村庄被花包围着、缠绕着,先是粉红粉红,再是雪花一样,最后又是惨白惨白,像是阿婆头上的白发,毫无生机。
很快,杏花败了,白色的花瓣,落了。阿婆显得更老了。好在新的叶子也逐渐绿了起来,蓝底白花的天空,偶尔惊鸿一瞥。
河坡村本村顶多也就七十五年的历史。村子的建立者洛老太爷——的长孙洛大爷(1941年生),今年八十岁,大爷说是在自己四五岁的时候才随家人搬来这里的。洛老太爷那个时代,村里有个赵老太爷和他威望并重。这赵阿婆,便是这赵老太爷的长孙媳妇。由此推算,那赵阿婆便是1939年间出生的。这么说来,阿婆比新中国还早出生了十年哩!
洛老太爷开辟了河坡村,随后因为饥荒瘟疫等各种原因,河坡村又收容了些残破不堪的外乡人,有的甚至都称不上“家”,别的人都死光了或者走散了,只有赤条条皮包骨的一个人。除了姓洛的姓赵的,没名姓的都跟着洛老太爷姓了洛。因为村里大部分人都姓洛,所以有时候外村人称呼河坡村为“洛河村”。
杏花终于全都化作春泥了,今年的春季雨水特别多,植物们长势很旺。
洛河村的黄金时代,也就属洛大爷那一代了。虽然吃的是野菜根,但家家户户都是儿女成群。村里人丁兴旺、鸡鸣狗吠、莺歌燕舞,村郊阡陌交通、牛马往来、田园牧歌,好不热闹。
迄今为止,洛河村也仅仅发展到十几户人家。这十几户里还包括已经搬去新疆的几户。目前来看,洛河村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虽然条件越来越好,经济越来越发达,但人口并没有增长,不知是否与当时计划生育基本国策有点关系?(是的,正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国家“三孩”政策来了。)
洛大爷的孙辈,也就是当下正年青的这一代,大都是八八、八九年,或者九零后,或者零零后,最长的正是家里的中流砥柱,最小的也正在读中学。你说,这一代人有多少会回到村里继承家业?又有多少人能响应国家政策,生两三个孩子?
所以说,洛河村的生死存亡,已经成了严重的问题。至于以后会不会消失,也完全不好说。若是消失,会不会有人写《消失的洛河村》?会不会有人去寻找洛河村人的遗迹?当然这有点悲观啦。
反之,洛河村又会有怎样的发展?硬化路会修到各家各户门口吗?新农村建设也会落实了吗?
这座快要被遗忘的村庄,到2021年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硬化路哩!出村的路原本让政府修成了沙石路,可是后来,山上拉来了巨大的风力发电,那些可怕的大车将路上原本的沙子推的一粒不剩,现在出去就是深深的泥泞,只要下大雨,根本寸步难行。而洛河村本来就比较多雨潮湿,没一条像样的路根本不行。
党的政策从北京传送到洛河村,也许只是几小时的事,但是真正实行到洛河村就很难把握时日的分寸。说是修路修路已经好几年了,对面顺着乡道的村子,硬化路早已修到了村口,而洛河村的路迟迟不见修。一个驻村干部小程说争取项目,今年修。全村老少盼望着修路。盼望着盼望着,小程调走了,路的事,又推到猴年马月了。
今年又流行种树。洛河村对面梁上的乡道两边,全都得种树。公益性岗位人员和低保户无条件去种树,听说两边有的长了别的树也要砍了换成整齐划一的不知从哪里运来的松树或者不知名的树苗。大四月的,如果树苗们有幸不被晒死的话,以后肯定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洛河村人民不用出门,不用趟过自己村口的那些泥泞,就能远远儿的,看见那道靓丽的风景。赵阿婆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也能感受到。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冰雹,将庄稼苗打落了满地,雨一停,村民们纷纷去察看自己的庄稼,巷子里人们个个叹息着今年收成又不好了……赵阿婆在人群里,默默听着,或许不是难过,但两眼混浊,眼泪也控制不住,眼角湿湿的。 总之,世事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