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3期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只接受笑容的呢?我是大学第一个学期的寒假。
我小时候学习不好,一直以为我能考上一个专科学校就很不错了。没想到高考的时候,我竟然超常发挥考上了自费的本科。光学费每年就要一万五千块。那时候妈妈给我说尽管去读吧!学费不是你操心的事。
其实我家里条件一直很好,爸妈做做装修生意,爸爸又是书画家平时作品销售也有一定收益。但我高中那两年不知是怎么了,家里生意一直陪钱。最后竟到了做不下去的地步。爸爸遣走了全部的工人,说想集中精力往艺术方向发展。
我心里明白家里是没钱了,我也不敢问到底是怎么了。一次爸爸做的活出了问题,工人们都回家了,他只能自己去维修,晚上妈妈接了电话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一夜未归。
第二天,爸妈一起回来了,爸爸的手包着纱布,他说没事,不小心从梯子上掉了下来,手划了个小口。可妈妈说爸爸的手缝了七针。爸爸说再不做装修的活了。正好我大学就要住校了,他们要去北京发展。北京是文化中心,艺术家云集。在那里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于是,在我开始大学生久以后,爸妈就去了北京。在我们每次的通话中,爸妈聊起他们的状况都是好的,租了好的房子,开了画店;爸爸办了画展、参加了笔会,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一直向我传达着乐观的好的信息。还在我抱怨生活费不够之后,把生活费从四百涨到六百。
我非常非常期待假期的到来,我想去北京看看,爸妈在那边安的新家。看看他们说的一切都好是什么样的。
终于假期来临了,我要去爸爸妈妈那里去了,爸爸帮我选的是一张慢车票,爸爸说睡一觉就到了。
到达北京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爸爸就在出站口等我,他接到我,带我去做北京的夜间公交车。我们在寒风了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不时有出租车送我们身边走过,问我们要不要坐。
坐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爸爸带我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城中村下了车。那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已经有早起的人们支起了早餐摊,爸爸拉我去一个摊着上坐下,便给妈妈打电话叫她出来吃早餐。爸爸说给我点点北京特色。原来是一碗糊糊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和油炸的面圈。爸爸说这是炒肝儿和焦圈儿。我真的很饿了,闻着炒肝儿里蒜泥的香闻直咽口水。
早餐吃完了,爸妈带我那是北京的家,在城中村里,我们越走越深,最后走进了一个窄窄的小胡同。胡同旁边有一排矮矮小小的违建房,妈妈说到了。我以为要绕进院子呢。可妈妈说就是这里,她打开了门上的小锁头,拉开门,我一进去扑面一股潮湿的味道。
我抬眼看看周围的环境,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大炕占了一多半的空间,剩下的空间被炉子和一个很大的案板占满。案板上铺着被褥,爸爸说晚上我和妈妈睡炕上,他睡案板。我当时心里的感受,直到今天都深刻的还记着,却说着违心的话:好的。
我有想过爸妈在外面报喜不报忧,可没想过那时的条件竟然如此之差,那个搭在别人家墙外的房子里没有卫生间和上下水,需要用水要走进房东家阴暗的污水横流的天井。在那里十几家租客共用一个水龙头。他们都是来北京打拼的外地人,他们不在乎生活条件如何,他们在乎的只是这里价钱便宜。我心里五味杂陈,我那曾经锦衣玉食的爸爸妈妈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原来爸妈口中的好是这样的。
我以为爸妈在北京开了画店,没想到,妈妈说并没有,只是怕我担心才这样说的。妈妈只是在潘家园门前摆摊而已。每天那一堆爸爸的字去卖。虽然遇到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卖几千块钱的时候也有,但是大部分时候收入都是极少的,有时还要躲避着城管。而爸爸就在家里那个不高的大案板上佝偻着身子写出的这一张张作品。他曾经是在中国美术馆办过展的书法家,他曾经是有着三四十名员工的装修公司老板。
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他们这样一点点赚出来的。而他们一直都对我说,他们很好不必担心。
这个假期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没有去北京那些景点闲逛,而是在潘家园跟妈妈一起摆摊卖画,虽然她总是说不用我陪她,让我自己去玩,可是我就想留下来,对那些景点失去了兴趣。她总是在回家之前在新疆人摊上买一份馕包肉给我,然后说她不吃羊肉的。
这个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已经习惯了住北京的大炕,很温馨也很温暖,一家人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是好的。可我就要回学校了。
回到老家后,我给亲戚们都送去了北京的特产,在亲戚们问我爸妈在北京怎么样时,我都是学着妈妈的样子给他们说很好。
后来我爸妈真的在北京租了大房子、开起了画店。再后来我家又因为我的原因搬回到了老家。其中经历了种种都变成了我对老家人笑着说:挺好。
如今的我结婚生子,经历了婚姻中的种种矛盾、经历了孩子早产、先生生病住院,经历了债台高筑的日子,我都不曾对外人说起,包括我的父母,每当被问及我都是会笑一笑回说挺好。因为那年冬天寒冷的北京别人家墙外的小屋里,爸妈用善意的谎言教会了我:成年人的世界只接受你的笑容,其他的一切只能埋在自己心里。而你面带笑容的生活,生活也会给你同样的回应,总要相信笑对人生,才能不断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