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从未谋面,甚至于母亲也未曾见过他,听家中长辈说,我应该称呼他为“太爷爷”。
第一次相逢,我站着,他躺着。这是在街口的位置,烈日炎炎下,他躺在盒子里,静静地。他的儿子,披麻戴孝,双眼红肿,面容哀伤却掩不住疲倦。一番跪拜后,一行人哭着迎接他回家,他被儿子双手抱着。我混在迎接骨灰的队伍中,跟着前面的长辈,唯有沉默。不远处轰鸣的爆竹和烟火,似乎奏着悼魂的歌。
穿过一条窄小的胡同,便能看到他的家。他的家,一间占地不大的古屋,如今却只剩下四面颓墙,依稀能看出当年模样。族中人丁颇为稀疏,但前来悼念观礼的人依旧挤满了整个庭院。我们注视着他躺进早已备好的棺木,整个过程庄严而肃穆,没有人说话。随后便是新的一轮祭祀,也更加正式。不过这并不是正式的葬礼,而只是装殓入棺,同时也是为了教会相关人员相应的礼节,以免到时失了礼数。
太爷爷今年七十六岁,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并不算高寿,但却也是四世同堂,儿孙绕膝。据说,太爷爷一家离开家乡已经三十余年了,是以我从未见过他。但如今,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或许是因为从未相见的缘故,我心中自然缺少了一些为人后辈的哀痛,更多的,是一种对于生命逝去的沉重。看着灵堂上熟睡中的棺椁,我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没有人能够逃过时光的追捕,也没有人能摆脱岁月的沼泽,每一个生命都会在岁月轮转中慢慢消散。今天他睡在盒子里,或许明天就回轮到我们长眠于斯,而一切,只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
生命流转,缘聚缘散,万物自有其轮回,因而生命才有幸得以世代繁衍,生生不息。既然生死皆是无尽轮回之中的两个不同阶段,那么生亦何惜,死亦何惧?死,不外乎是另一种形态罢了,只是它存在于我们难以触摸的领域。
出于未知,大部分人畏惧死亡,我也不例外。然而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是人们对生的眷恋更浓重。有些人眷恋财富,有些人眷恋权势,有些人眷恋爱情,有些人眷恋亲友……
然而无论眷恋什么,人终有所羁绊,或者用牵挂更合适。每个人都在追寻生命的价值,一刻不停的向前追赶。我不知该说勇敢,亦或者愚蠢,但每一个盲目前行的人,都会或多会少的忽视自己脚下,乃至于自己背后。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或者就在于守护自己最初的眷恋,守住最初的那份牵挂。当你迷失在茫茫雾霭之中,踟蹰不前时,不如望望自己的背后,想想自己的起点,去寻回最初的眷恋和守望。海上的灯塔建于前方以指引方向,而生命的灯塔却可以向身后寻求。
当某一天,你我同样躺进那个盒子,希望可以带着自己的眷恋,欣然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