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胃口吗？”

  奥萨将面前装着一整只烤鹧鸪的盘子推到少女面前——烤肉的芳香轻松地勾起了整整两天拒绝进食的少女的胃口，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那副冷淡而好像完全不感兴趣似的表情。

  “吃吧。”奥萨在面罩下的阴影中注视着她，用极富自己特色的平淡语气劝导道：“这一次是特例，以后在工作前都不能吃东西。”

  少女咽下一口唾沫，她盯着盘子里的鹧鸪，直到鼻梁上的镜片被烤鹧鸪腾起的热气笼上了一层水雾。最后她犹豫着拿起刀叉，然后用尽量矜持的动作吃了起来。

  “厄兆”将一只手肘放在餐桌上，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着少女用装出来的那副不情愿模样撕扯着烤的有些太硬的鹧鸪肉——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放在桌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握着剑柄。

  “您的啤酒。”

  招待将一杯泛着白沫的黄色啤酒粗鲁地摔在桌上，然后迫不及待地拔腿就走。

  “我没点这个。”奥萨锐利地瞥了对方一眼：“你上错了。”

  “这是老板送的。”招待干巴巴地鞠了一躬后解释道：“请慢用。”

  “你们老板是哪个？”他冷冷地问道：“指给我看。”

  招待愣了愣，但迫于恐惧还是僵硬地指了指后厨那个正靠在墙边休息的胖子。

  “你可以走了。”

  奥萨摆了摆手道——对方像是得到赦免般感激地点了点头，转眼便消失到不知哪里去了。

  “吃完了吗？”他转过头来对少女冷冷地问道：“我们该走了。”

  少女放下刀叉，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便看见对方猛地从桌上抓起玻璃酒杯，平稳而精准地向着刚才招待所指的那个胖子的方向丢了过去——酒杯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划出一道弧线，但其中的啤酒却一滴未洒，完完整整地朝着此人的脑袋降落过去。

  杯子折射着酒馆里幽暗的灯光和众人惊愕的目光在老板光溜溜的脑袋上砸了个粉碎，化作无数块晶莹的碎片在空中绽放——后者闷哼一声，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便直接倒在了地上。酒馆里的人们沉默地看着泛沫的啤酒混合着鲜血顺着他因冲击力而变形的五官流淌到地上，随即惊叫着拥出了酒馆门口。

  “那杯子里的是尿。”奥萨冷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用管他，我注意过力道，不会死的。”

  少女目瞪口呆地望着昏迷在地的老板和他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招待，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喂。”他轻轻用手指敲打着剑柄，对着招待问道：“城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招待摆出一副跟城口那个骑士一模一样的恐惧姿态——只不过那个骑士看不到表情，而他的惊恐则写在脸上不言而喻。

  “奇……奇怪的事情？”招待翕动着发白的嘴唇说道：“我听说……最近有龙从我们的城市上空飞过……”

  “还有呢？”奥萨将双手交叠在胸前继续问道。

  “还有……还有……我听说附近的矿山里挖出了一个红色的眼睛……”招待的腿开始发颤，一副随时有可能跌倒的模样：“他们没敢动……之后就没有人再去矿山了……”

  “红色的眼睛？”奥萨重复道，他饶有兴趣地把脸凑到对方面前道：“详细说说。”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招待被那只金红色的独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抱头大喊道：“你去问猎人公会吧！不要杀我！”

  当他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时，面前已是空无一人。

  “接下来要去猎人公会？”少女扶了扶自己鼻梁上那副对她而言过大的镜框：“你真觉得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会是真的吗？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在随便糊弄你罢了。”

  “只要有这样的可能性在，我就必须去查。”奥萨冷冷地说道：“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至多三天，这座城市就要被混沌吞没了。”

  “你能感觉的出来吗？”

  “经验之谈，不一定准确。”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有提供参考的价值。”

  “真奇怪。”少女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居然开始相信你说的了……”

  “不相信是当然的。”他耸了耸肩道：“因为还没有到时候罢了。”

  “至少我知道了你不是像传说中那样招致灾厄之人。”少女冷冷地说道：“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有很多理由可以憎恶你。”

  “即便你相信了所有的东西，你也有理由憎恨我。”他认真地说道：“但尽管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继承者。”

  少女不再搭话，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老威廉被面前这个人砍下头颅的模样。

  “现在是早晨，猎人公会来的人应该是最多的……”

  一名女子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扫视着空荡荡地公会房间和满满当当的委托栏。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放松地将背贴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女子连忙挺起胸膛，按照实习时所学的那样端正地坐好并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但她抬起头的瞬间笑容便僵住了——她看见一个身披褴褛长袍，内穿焦黑全身铠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银发少女。

  微弱的火星从铠甲的缝隙间飘出，在风袍下的阴影中一闪而过。当他走到她面前时，女子清楚地看见了那如同火焰般在风帽与面罩下摇曳的金红色独眼。

  少女看见女子脸上僵硬的笑容像是热锅上的黄油般逐渐融化了，在这之下浮现出的是与之前众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惊恐。

  “听说附近的矿山中挖出了一只红色的眼睛。”奥萨把右手搭在前台的桌子上，用至今为止少女听过最温和的语气问道：“能讲讲吗？”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恢复自己职业性的笑容——但最后以失败告终，于是她便尽量地保持着冷静的样子从委托栏上揭下来一张委托递到对方手中，然后小心地避开他的目光。

  奥萨接过委托看了一遍，微微地点了点头。

  “请把地图给我。”他伸出手掌道：“我现在就去。”

  “请问……您有猎人徽章吗？”女子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道：“按照规定……”

  出乎意料的，少女看见奥萨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