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农村，烟变成了自己的“面儿”，对别人的“礼”。其实，烟只不过是自己的“瘾”，只是被赋予了太多的世俗含义。
春节前几天，农村特别热闹。
许多在外地打工挣钱的，都回去了。现在，农村特别势力眼，见不得谁谁开着新车回去，谁谁家盖起了三层洋楼，谁谁在大城市买了房子，等等。
临近胡同有个比我年长10岁在外边挣了大钱的男人，叫杰子。杰子在浙江上的大学，毕业后做了外贸员，后来自己开了公司。年纪轻轻就年入百万，一时间成了村里人称赞羡慕的对象。
“你看人家杰子，浙江买了房，回来开着车，让的都是软中华，听他说一年挣百十万嘞。”
同村一个50多岁的老人一手拎着锄头，一手夹着一根不知名的烟，衣衫不整满脚泥土的站在自家田头，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孔和晒得黝黑的光亮皮肤依然掩盖不住那双犀利的眸子。
“前段时间他爷过世，专门开车从浙江回来，到我那儿还给我送了一箱酒。”老人说着露出满意的笑。这不奇怪，老人和杰子家住对面。
“那不错啊，这挣了钱还想着你嘞。”我顺着老人的话说。
“你咋样啊，媳妇儿带回来没？”老人说完屏气抽了一口，弹了弹烟灰。
“没有，还没找着呢。”我很不自在的说了句。
“现在家里边结婚，没有二三十万下不来，还得有房。俺那两个孙子以后我都得让他们在城里买房。”老人说到他孙子买房的事，手向上方扬了扬，露出满足的笑。
“你买房了没？”
“没有。”
“咦！那你咋弄嘞！毕业了吧？也是，刚毕业哪儿那么容易挣那么多少钱。”
老人自问自答，其实我毕业已经好几年。自从工作后，很少回老家，村里的人顶多一年见一次，有时候都没机会见面。所以，他们印象中的我大多停留在上学时代，而我印象中的他们就像一段停格的电影画面记录着儿时对乡亲模糊的记忆。
“你忙，我到地里看看。”我手指着北方的路尽头，其实是在逃避这类现实问题。
农村人朴实、勤劳、实在，用自己的汗水耕耘着仅有的几亩三分地。农村人落后的愚昧思想、邻里间鸡毛蒜皮、背后小肚鸡肠、杯酒中嫌贫爱富等等，不生活在农村切身体会一番，是无法言明的。
村里谁谁不搭话，村里邻里背后唠点谁谁的是非，村里那个恶霸凶起来手提白刀子，村里谁家地里农作物被偷了骂爹骂娘骂祖宗绕村子能骂上好几圈。不过，这也是少数。
我看着已长出一寸长被冰露冻蔫儿的麦苗继续往北走，眼前青葱翠绿一片生机盎然。内心却心烦意乱，刚才和老人的对话激起了一阵波澜。
攀比、金钱和物质追求，是人生的极大苦恼。不论你置身繁华都市还是萧条农村。
最近几年，农村的攀比风气越来越重。明面儿上见不得谁谁过年开了新车回去，你看谁谁混的不错买辆新车，在外边肯定挣了钱。其实农村人大多不知道，几千块，一两万就能把一辆不错的车提回家，月月供车贷。还有的，不惜借了钱也得把车开回家。这些表面光鲜外人看的热闹，自己也撑了脸面。房子，就更不用说，背着房贷痛并快乐着。
每次回家，我妈总说:“见人就得让烟，不然别人会说。”
没抽烟的嗜好，经常回去忘了买。
有的同龄人回去，特地玉溪、小苏、软中华、地域仅有的、进口的，随时恭迎着。你看，人家多懂事，你得向人家学习。
同村的文哥，中学毕业就去了郑州找工作，进过厂子，当过销售，干过工程，当过老板。凭自己的努力，在郑州买了房子买了车。
文哥为人处事很有一套，每年回来对人都客客气气。虽比我年长半圈，见了面唠唠家常，有说有笑。
我比较随性，没带烟就不让，带了有时也忘了让。文哥却是每次都让我烟。
烟，在农村成了打招呼的礼。两人见面，让烟的手势先上去，不管对方抽还是不抽。然后，再寒暄唠其他的。
后来，慢慢的。我也学会了落入俗套。不是自作清高，能真正谈心的，两根牙签儿剔着都能聊一天。
人有点成就往往就目中无人，你看我混的郑州买了房买了车，羡慕吧你没有吧。像我这种没房没车没老婆的人，难免被人另眼相看。
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同龄兄弟壮哥，混的不错，大郑州贷款买了房借钱买了车。自从去了上海，八年间也就每年在老家见他几次面，喝喝小酒，互相吹捧下侃侃人生。
其实，家里很多的乡里乡亲亲朋好友都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各自在不同的城市，历经不同的风雨，接触不同层次的人，心迹随环境发生变化，彼此之间少了很多沟通和认识。好几年没有真正谈过心的兄弟，自视对彼此是最了解的那个人，岂不可笑。
跟壮哥已经没了儿时言无不尽，谈笑间酣畅淋漓的感觉。也已经许久没了联系。
“来，壮哥，抽烟。”我笑迎着脸，话还没说，烟就先递了过去。
“抽不起！”说着把视线从我的身上转到一边。
那就是不抽嘛，没事，接着递给旁边坐着的剑哥。
“剑哥，抽烟。”我依然笑着说，剑哥接过烟简单唠了两句。然后走进屋里，跟二老打个招呼嘘寒问暖。
临走时，二老说留这吃吧，你们几个弟儿们一年没见了，也喝点。
“不了，家里已经做好了！”其实是一种推脱的说辞，说着走出院门。
我把烟装好，放进口袋。夜很黑，风很凉。慢悠悠走回家。
第二天出门，重新拿了一包烟。昨天别人抽不起的那包烟，不知从口袋里掉路上哪个角落了。
等到春节假期结束。各自背起行囊，远走他方，不再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