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新简书看到一篇题目叫《我的父亲》的文章,点了进去看,很感人。就突然想写写我的小叔,是小叔,不是我爸,小叔是我爸的亲弟弟。
小叔和我爸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我爸总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在我们面前都是不怎么说话的,所以我和他的交流也不多。小叔是个话痨,还是个一看上去就知道很老实很容易被欺负的那种人,事实上小叔就是好欺负。
从会记事起吧,我从来没有叫过小叔做小叔,就直接和其他人一样叫他的名字,而且叫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不觉得这样子是不礼貌的。叫了十几年了,再改口也不太可能了,还好,小叔从来都没有介意过,可能他介意过我也不记得了,那时小,不懂事没知识没礼貌,也不懂他的悲与凉。
阿婆说小叔小时候不爱读书,上学的时候就到处去玩或者在树底下睡觉,有次睡觉睡过头了阿婆出来找他,才知道他很多时候不去上学。阿婆说,你不想去上学就留在家里给我放牛割草挣公分吧。小叔说好。等小叔成年的时候,阿公让他去做包工头的学徒,从最简单的搬砖搬水泥拌泥浆挑泥浆开始。这种最简单的事,小叔做了差不多二十年,中途小叔也做过汽修店学徒小区守门员超市保安,但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做了,最后还是做回了老本行。
有人问小叔,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年,你还是一个挑水泥的小工,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要是我早就混到个小小的包工头做了,你那个包工头姐夫没有帮你吗?小叔:$%&#……小叔张口想解释点什么,就嘟囔了几句我听不清的话,最后他不解释了,任由别人说。我看着那个说小叔的人,我不知道一个农民说一个农民工有什么好说的。有点女人何必为难女人的感觉,真是哭笑不得。
有次小叔外出打工的时候,搭的是三轮车,没想到被一同搭车的人搭讪后钱包就没了,当然,小叔是下车后才知道的。当时小叔身无分文,还好坐车时手机是手拿着的,没有被偷,最后是离小叔位置最近的姑姑去接的他。然后每次在阿婆家聚餐,只要小叔在,这件事就会被提起,应该说是很多件事被提起,比如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小叔的老板给他发工资,有三分之一是假钞,小叔回家后才知道,再打电话给老板,听到的是停机状态的冰冷女音。
阿公大伯姑姑反正很多人说小叔是榆木脑袋,没有一点防范意识,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还是那么……balabala说了一堆,我同情地看着小叔不敢为他辩解,小叔也看了我一眼说快吃。每一次小叔想反驳的时候最后都无力地放弃,他能说什么,他可以说什么呢?我不知道。
小叔身体不好,有次上厕所的时候晕倒在地上,等醒来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后,然后小叔继续回床上睡觉,没有觉得自己有需要去医院的必要,早上醒来也继续干活,其实小叔是舍不得那点医药费,那点比命还重要的医药费。我们问他你的工友没发现吗?那么大一个人倒地上,难道就睡得那么死?小叔说他们说只是听到了嘭的一声,以为是什么东西掉了,就没有起来看。我们唏嘘不已,小叔说这件事是云淡风轻,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我觉得,即使他就这样没了,好像也没有人会难过一样,就算是难过也只是那一天那一个星期或者最多一个月。有点心疼又有点悲哀,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也有很多像小叔这样的人?希望没有吧。
小叔比小婶大八岁,小婶18岁时嫁的小叔,同年生下了堂弟,如今堂弟读大学,小婶也还40岁不到。好像是前年开始吧,小婶去和她姐姐一起去工厂打工,小叔开始了他一天打几十个电话发几十条信息给小婶的疯狂模式,真的是一天几十个电话几十条电话,我亲眼看见过,小婶说她已经不想有手机的了。小叔是越老越没有安全感,他神经质地怀疑在外打工的小婶偷汉子,觉得只有小婶在家种田他才能放心的样子。
有人调侃小叔说,你老婆都人老珠黄了,又胖又矮的,谁会看上她啊,以为是观音菩萨年年18咩?对啊,小婶是没有年轻模样了,但在小叔的心里小婶就是最好的最美的啊,管她什么模样。只要小叔在家,小婶就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吃喝拉撒就好了。阿婆说过很多次小婶有多懒什么都不会做,小叔也是不反驳,就低头吃吃地笑,眉眼都是温柔的模样。阿婆也就没办法了,这么多年了,她还不了解小叔吗?
小叔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成绩超好也非常努力,小儿子初中没有读完就出来做汽修学徒了,再过几年估计能出来单干了,小叔也没有因谁成绩好谁赚钱多而偏袒过谁,一如既往的一视同仁。跟谁提起他们都是一脸自豪骄傲的样子,别人也是觉得,小叔虽然笨脑子不咋的,但生的儿子聪明伶俐有出息啊,这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这也是别人羡慕小叔的地方。
小叔活了那么多年,没有人觉得他成功做过什么事,好像都只有失败的时候。但我觉得他是一个成功的丈夫爸爸啊,这两者的成功比其他的强太多太多。虽然当别人说他的时候,我不敢反驳也不敢维护,我就艰难地笑笑继续玩手机,让别人误以为我是玩手机入迷。还好小叔也没有怪过我,有事没事也会给我打电话唠嗑唠嗑,就算不是家庭短号联网,就算是跨省打电话电话费贵得要死,他也给我打。
是的,现在小叔去海南打工了,据说也是和亲戚一起,希望他没有被骗,也希望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