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南方那场导致飞机停飞、高铁停运的大雪天来临之前,在二里半机场那个小小的、门可罗雀的出口,接到了假期归来的女儿。
尽管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这几天正在降温,一定要穿多点儿,尽管她“嗯嗯”地答应着。我还是低估了年轻任性、恣意妄为的十八岁,她居然穿着一条秋裤加牛仔裤坦然地走出了机场。
更惊悚的是,旁边一位美眉,穿着及膝的高筒靴和乳白色羽绒服,膝盖以上只有薄薄一层丝袜,看着就“美丽冻人”地让你不自觉起一身鸡皮疙瘩。
回到小区,下了车到家门口200米的距离,我家的“美丽”直喊“冻死了”,蜷缩着身子跑着。呆在南方零上十几度的地方太久了,她有点儿忘记和低估了家乡零下十几度、刮着西北风的室外是如何寒风刺骨、瑟瑟发抖。
一门之隔,寒冷硬风止步,室内温暖如春。
舒展了的身体和语言同步复活,换了睡衣的女儿在屋里随意地走来走去,兴奋地嚷嚷:太幸福了,这温度。妈妈。你们太幸福了。你们不知道我在学校是多么可怜,走哪儿哪儿冷。
我笑看着她夸张的表情,说:这次终于有体会了吧?不听老人言。
二十多年前相似的情景历历在目:
上世界九十年代初,高考后的我懵懵懂懂地填了自愿。因为那所学校有“华东”字眼,误以为是十里洋场、繁花似锦的大上海。录取通知书下来,才知道是那个著名的革命老区~南昌。
听说那是全国著名的四大火炉之一,想像一定是很暖和的地方吧。于是,不顾父母劝阻带了薄薄的行李出发了,向着南方的艳阳天。
盛夏的酷暑难耐熬过去,原以为冬天好日子到来了。没想到更大的考验还在等着。
零上几度的天气,下着毛毛细雨,大北风呼啸而过。宿舍、教室、食堂,所到之处一样的阴冷潮湿。
宿舍里南昌近郊的同学,妈妈给做了十斤棉花的大厚被子过冬,而我们这些北方来的同学,原以为“寒号鸟”南飞过冬来了,结果是,薄薄的棉被下“哆啰啰,哆啰啰”叫个不停。夜里临睡前灌了热水取暖的暖水瓶,早晨拔凉拔凉地踩在脚下。
洗了的衣服,挂在宿舍长长的走廊里,一个星期不见干,甚至返潮到可以滴水。
食堂打了饭,没等吃到肚子里早已凉透。
自从记事儿起好多年不曾冻过的脚,居然在那一年又冻了,奇痒难挨。
第一次看到南方的同学戴着露出上半截手指头的奇怪手套做作业。
第一次大冬天外面穿着雨鞋,里面穿着手工编织的厚厚毛袜子。也是在那一年学会了手工织马海毛袜子。
特别佩服班里广东的同学,冬天洗澡后可以湿着头发,脚蹬拖鞋,悠哉悠哉地从澡堂走回宿舍。
那时候的手脚,感觉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蜷缩着,佝偻着。
……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原以为北方人耐得了冻,经得住冷。后来才发现,还是南方人皮实,经得起三伏天,熬的过三九天。
女儿深有感触滴说:妈妈,南方人真厉害,她们冬天都不开空调。幸亏我们几个室友都是北方人,开了空调还觉得冷。旁边宿舍里南方同学从来不开空调。
想起了那首《南山南》的歌曲,里面有一句: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这几日,女儿每天窝在家里。享受着室外零下二十度、室内零上二十度的幸福时光。她说:躺在家里暖暖的床上,想起学校冰冷硬硬的床铺,真不愿意开学啊。
那个当初一心要远离父母、远离束缚、远离这个雾霾严重导致她过敏性鼻炎的城市的孩子,开始留恋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