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娣15岁就跟着村里人出来了,呆了三年的这家餐馆是锁娣曲里八拐的亲戚开的,老板就是大厨、老板娘是采买兼收银,锁娣上菜兼打杂。
一月600,包吃住。厨房剩什么就吃什么。老板一家走后,杂物间用两张方桌拼起来就是床。
小锁是只小土狗。胎毛还没脱净。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在桌子下面找吃的,老板和客人们笑,“哪里来的一碗好菜。”
锁娣赶紧去捉住小狗,找根布带系住狗脖子,拴在杂物间里。
“丫头,你自己都养不活,还养狗。”客人们笑。
晚上打烊,老板娘说,你还真要把那狗养着?
“晚上一个人好怕,让它给我做个伴吧。”锁娣把小狗抱出来,一人一狗可怜巴巴地看着老板娘。
晚上,锁娣给小狗取了名字“小锁”,她一字一句教小锁:“记住了,你叫小锁,我叫锁娣,不叫‘丫头’,我叫张锁娣。”
锁娣最快乐的时间就是每天晚上用店里的VCD看《还珠格格》,多少遍也不厌。
以前一个人看,高兴不高兴都没人说。现在可以抱着小锁一起看,还能对小锁说,“快看,小燕子又要调皮了,该打!”又说“小锁,你看紫薇又会弹琴又会写诗,难怪尔康喜欢她。”
锁娣羡慕小燕子和紫薇,特别是她们和皇阿玛一起出游的那几集。
锁娣在小城里呆了三年,除了刚来时去附近的大超市看了看,就哪也没去过。一是餐馆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10来天不做事,二是她的600元几乎都要寄回家里,给弟弟上学用,三是她不认得路,也不认得人,不知道怎么逛。
现在有了小锁,锁娣觉得日子不那么难过了。
小锁很听话,锁娣做事,它就不紧不慢跟在脚后头。锁娣休息,它就安静地坐在锁娣身上。一人一狗好像天生就是一起的。
“丫头,看你以后嫁人也带着狗。”左右店家笑她。
开始有人给锁娣介绍对象,一个是另外一家餐馆的厨子,一个是理发店里的小工。
锁娣都不愿意。她不想一辈子困在厨房里或是理发店里,她想像小燕子和紫薇一样,皇宫再好都不愿意呆,就要出去到处看,到处逛。
“看不出来你个小丫头,眼光还高着哩。看你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介绍人悻悻地走了。
一天深夜,老板俩口子离开。锁娣正拉卷闸门,店外呼呼哧哧停了一长排大卡车,接着七八个大汉走过来说要吃饭。
“老板走了,我不会。”
“会下面吗?”几个人问。
“下得不好。”
“熟了就行。”几个人已经坐下来了。
锁娣问,原来是X省来的长途车队,因为出了点岔子来不及赶回去。
“那不得在城里住一晚啊?这趟不白跑了?”锁娣问。
“不会,我们吃完了就回车上窝一晚。”一个面色黝黑、牙齿洁白的小伙子说。
“X省在哪里,离这里远吗?”锁娣问。
“不远,开车一天一夜就到了,我每个月都跑几个来回呢。”
白牙齿的小伙子告诉锁娣,开上车到哪里都不远,他已经去了海南、新疆、云南,车轮子一转,想去的地方总会到的。
吃过饭,几个人给杯子装满了热水,三三两两起身离开。唯独白牙齿的小伙子还慢慢地在喝面汤,喝完了又喝水。
“小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舍不得走了。”有人调笑起来。
“你叫小康?”锁娣问。
“我叫康远方,你呢?”白牙齿的小伙子说。
“锁娣,它叫小锁。”锁娣和小锁一起看着远方。
“你喜欢看《还珠格格》?我也喜欢,我会唱《你是风儿我是沙》,还有《当》,我车上有CD,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听,真的很爽。”远方看着电视屏幕,锁娣也看过去,正放到小燕子、紫薇、尔康和永琪四个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唱歌。
锁娣探头去看停在门口的大卡车,她想像不出在路上听还珠格格里的歌是什么感觉。
“明天带我一起走吧,我想试试在路上听歌是什么样子。”锁娣说。
“真的——那说定了。”远方眼睛瞪得大大的,又笑得眯起来,他伸过手来,像是想拉锁娣的手,却只是摸了摸小锁的头。
“小锁,和锁娣一起,跟我走吧。”远方说。
第二天,老板两口子慌地忙地把算好的工资塞在锁娣的夹口袋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队出发了,锁娣和小锁坐在副驾驶上,锁娣羞涩地冲大家挥挥手,小锁新鲜地四处张望。
大卡车发动起来,扬起好大一阵灰,迷了大家的眼。再定睛看,已经走得远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