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心里似被罩上了一张网,越是挣扎着试图逃脱,网拢得就越紧。
记得第一次读此书的时候,被Charles Strickland为了画画,为了纯粹的精神上的追求,冷酷的切断了一切与物质和情感的纠葛的时候,我的内心在为他的漠然和自私发怵的同时,还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悸动。是的,我为一个人为了梦想竟能如此的执着和义无反顾而心笙荡漾,我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所以在读完此书之后我向身边的朋友强烈推荐它,只觉应该让更多的人感受这份无形的力量。
时隔两年,再次拿起这本书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游离且有些淡漠的旁观者。
毛姆的文字依然牵动人心,他刻画的人物依旧鲜活,故事情节也依然起伏巧妙,可是在Strickland的身上我却再难感受到那种让我心驰神往的强烈共鸣。相反,我看到的却是一种命运召唤的必然。那是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地方,因为在看似跌宕起伏的人生境遇下,是命运女神对他的眷顾和偏爱。
两年后的今天,Strickland还是当初那个为了内心的执念而不屑向人性靠拢的疯狂作画者。而我已不是当初那个以为可以为了梦想,为了内心的执着而剥茧人生的自己。所以,当再读《月亮与六便士》时,心里出现的那张紧箍着的网,我猜大概就是曾经的悸动莫名消失后的恐慌和无奈吧。
我很喜欢一个名为“好好虚度时光”的公众号。关注它是因为自己比较喜欢的一位写作者祝小兔,她是该号的创始人之一。“虚度”的一大特点即它只关心朝九晚五之外的生活,所以不管是发布的文章,还是撰写这些文字的作者和编辑都游离在朝九晚五之外。
比如祝小兔,原《时尚芭莎》文化、人物专题总监,为了内心对艺术的渴求,2015年辞职赴英开始学习艺术史。比如宽宽,“虚度”签约作家,之前定居北京,因为渴求内心的宁静,在一次大理之行后,举家迁居大理,开始“闲云野鹤”的生活。还有“虚度”文章里那些真实存在的人物,比如,把兴趣做成事业的花艺师Ivy林淇,把书店做成了重庆文化灯塔的车韵和成于思,把手艺做到精益的手工皂制造师如一。他们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份执着,一点点把梦想搭建成了现世的灵魂居所。
因此,在读“虚度”的文章的时候,我心里也会有一种悸动。可这种悸动和读《月亮与六便士》时的感觉不同。前者似山间缓缓流淌的溪水,不紧不慢悄悄流入心底,而后者则犹如咆哮的洪流,激荡恢弘,顷刻间能把整颗心给淹没。前者是我们现在很多人羡慕和渴求的诗与远方,而后者是从原有生命中拔根而起的毅然和决绝,那是即便踮脚远眺,视线也无法企及的孤峰。
可是,无论是可望不可及的孤峰,还是心驰神往的诗和远方,当把自己圈养在安分的生活里太久,想要离开不仅需要生活和物质上的断舍离,更需要精神和情感上的断舍离。而要做到这些,唯有内心的悸动是远远不够的。正如在《愿所有相遇,都恰逢其时》里,作者DTT所写的那样,“当初踌躇满志,要过一种不拘泥于世俗的人生,却在三十几岁的时候,不得不颔首承认渐露困顿的处境。”
毕竟,能像Strickland那样可以不屑世俗的眼光,饿着肚子追寻心底那束光的人是极少数的。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悸动的心会慢慢臣服于理智。而理智最擅长的就是义正辞严的告诫犹豫不决的内心,“悸动会过去的,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会随风飘散。最后留下的只会是眼前和现实。”
然后心乖乖的闭上了眼睛,那一阵“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也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