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阿长与〈山海经〉》

每个人都有父亲,能把父亲写好的并不多,因为太熟悉了,事情太多了,我们总想面面俱到,结果反而写不好。朱自清只用了一个父亲的背影,就让父亲的形象生动起来,让我们读得泪水盈盈。

阿长是鲁迅的保姆,小时候同吃同睡生活在一起,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应该有很多,鲁迅是如何选择的呢?他选择了掀起他情感波澜的四件事,两件是“憎恨”的事,一件是“敬意”的事,一件“感动”的事。四件事没有按时间顺序来布局,而是根据情绪发展来展开,憎恶、喜欢,讨厌、温馨、惊喜、悲伤,最后达到高潮时结束。

文章开始介绍阿长,第一节第一句尊称长妈妈,母亲和许多别的人都这样称呼,祖母叫她阿长。情绪从高到低有一个小波动。我平时叫她“阿妈”(很亲热),憎恶时叫她阿长。情绪掀起一次大波动。第一节短短人物称呼的介绍,就有了两次情绪起伏。假如直接介绍阿长是我的保姆,祖母叫她阿长,母亲和别的人都客气地叫她长妈妈,我叫她阿妈,生气时也会叫她阿长。这样虽然也能把阿长介绍清楚,可是文字就太平淡了,缺少了情感的流动。

第二节继续介绍长妈妈的来历,那里没有姓长的人,她姓什么没人关心,说过自己的名字也没人记得。因为原先那个女工长得高大,大家称之为阿长,那个女工走了,她来了,虽然长得黄胖而矮,但大家习惯了,女工就是阿长,阿长就是女工,管你长得高矮胖瘦,她是阿长,你就是阿长,阿长就成了女工的代名词。鲁迅真是厉害,从平平常常的一个称呼,就把个体引向了群体,突破了个体的特殊性和局限性,显示出女工卑微的社会地位。

第三节开始叙述阿长和我的故事。我讨厌长妈妈,她喜欢在背地里”切切察察“说人长短,家里出现小风波就和”切切察察“有关。她喜欢睡觉时伸开手脚在床中间摆个”大“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这是把长妈妈往贬低的方向压。

接着写长妈妈懂规矩,除夕夜将一个福橘放在床头,“哥儿,你牢牢记住!”她极其郑重地说。“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得对我说:‘阿妈,恭喜恭喜!’记得么?你要记着,这是一年的运气的事情。不许说别的话!说过之后,还得吃一点福橘。”她又拿起那橘子来我的眼前摇了两摇,“那么,一年到头,顺顺流流......"迅哥儿不喜欢那么多规矩,觉得太麻烦了, 可字里行间依然充满着温馨,长妈妈对未来的期待,对美好的祈求,对迅哥儿的亲近。

长妈妈得到迅哥儿的敬意,源于长妈妈讲长毛的故事,小孩子喜欢听故事,而且会把自己代入故事里去。长妈妈说,长毛会杀门房,抓小孩子去做小长毛,抓好看的姑娘。迅哥儿以为她不漂亮就不会被抓了,她严肃地说,她这样的妇人,站在城头,脱了裤子,外兵若放炮就炸了。迅哥儿认为她没用,想不到长妈妈有如此神力,如此大用,不得不产生特别的敬意,甚至于觉得她“大”字型占领全床都情有可原了,倒是自己该退让。文章到这里是一个小高潮,长毛的故事,突出长妈妈不是懦弱之人,而是勇敢有担当的人。

一件小事又迅速把迅哥儿对长妈妈的敬意完全抹掉了,文章跌宕起伏。长妈妈把迅哥儿的隐鼠谋害了,迅哥儿立马把称呼从阿妈变成了阿长,情绪从敬意变为憎恨。当情绪跌到最低谷时,来了一个大反转,不识字的长妈妈,给迅哥儿带来了日思夜想的《山海经》,“我似乎是遇着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这又使我产生了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她确有伟大的神力气。”

这四本画书,是他最初得到的最为心爱的宝书。几十年过去了,长妈妈已经辞了人世三十年了,他忘不了书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虽然纸张很黄,图像很坏,刻印十分粗拙。

最后一句仰天长啸:“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的怀里永安她的灵魂!”极具震憾力。

结语:散文一定要选择最能触动自己情绪的小事来写,情绪一定要有起伏,不能一条直线往上冲,或者一个劲地往下掉,结构要层层递进,推向高潮,然后嘎然而止,让人有回味的余地。人物描写着重传神,抓住她的精神内核,无需细描鼻子眼睛嘴巴,关健是立意一定要深远。鲁迅笔下的长妈妈是善良勇敢有爱心的女人,她虽然无地位无金钱无尊严,但她依然用自己的爱心善心来对待他人,对待这个不公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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