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印象老街】
芒果先生说明天出差的地方是屯溪老街时,晚上还是兴奋的合不上眼睛。
说不出的欢喜,骨子里的。
熄了灯,眼睛直直的盯着夜色里黑灰的天花板,眼底却映射出那窄窄的长龙似的深巷,幽青光滑的青石板。
对的,眼里消去了它平时的繁华、琳琅满目的特色商品,潮涌的游客还有那夜间的霓虹灯。
独爱凉凉的青石板铺设出的悠长的街,像梦里走出的故乡,没有繁杂,唯有幽静恬淡。
总有一个梦,像是对前世的眷念:一位芳龄二八的姑娘,穿对襟的淡蓝色棉布上衣、过踝长裙,长长的秀发,脚拖大红花色木屐,悠闲的走在这青石街上。此时抬眼的上空几缕青烟轻飘与房顶的青砖瓦片上,随风而来的炒菜、米饭的清香沁入心脾。
二、【人间仙境—山】
十年间,来到这条老街一次、两次……不下于六次吧,每次都如初见时的欣喜。
车轮急速而平稳的一直朝离家正南高速方向驶去。一个多小时后,千山一碧的山脉,塞的眼睛满满的绿。车子穿梭在山与山之间里,将手指轻轻的放在车窗玻璃上,轻抚那眼前如云朵般飘过的绿,如此的近,这山脉与自己。
又是一阵惊喜,每次。
黄山景区的山峰高耸入云,看不见山顶,只有那白茫茫雾蒙蒙的云从山腰而起,又将那山峰藏入云里。
“人间仙境”。不,“人间在天上”。
透过车窗玻璃,视觉的一指距离与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山脚下白色田字格大小的人家,很想伸出手臂,轻触那碧青的绿还有那温柔的云。此时几滴细雨悄悄的落了下来,绿更绿,云更深。
三、【老街】
住还是那家环城路边的一家酒店,每次。图省事也算怀旧吧。
酒店的规模比上次来住时扩大了许多,还多开了道侧门直通停车场。酒店坐落在老街外环迎门正对环城河,景色怡人。离老街转身距离。
稍作休息,扫除那4个小时车程的疲惫,打开行李箱,满箱的翻找,找一件最适合这条古街氛围的棉麻长裙换上,便与芒果先生再次踏入这熟悉的街区。
当一只脚真正再次踏上那被雨水刚刚打湿而显得更加幽凉的青石板上时,内心的欢喜在膨胀,对的,就是这里,梦里的故乡。如第一次踏入时和梦里重叠的一样啊!
喜欢这里的一切:徽式建筑风格的房子、因年代久远而泛黑的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门、青砖小瓦的房顶、奇异各色的小商品、散发着清香的笔墨纸砚、街头做着各色工艺品和卖画写字的民间艺人、还有这里热情的商人和游客。
街上人群很多,却不嘈杂,人人好似都沉静在这笔墨纸砚的清香里,陶醉在如诗如画的被誉为“流动的清明上河图”里。
“舍不得过,这烂漫的春天,舍不得过,这浪漫的夜晚……抽一口烟,记住你的容颜,喝一杯酒,醉在你的心田……快乐的时光短暂,宁可回忆,不想明天……”耳畔随风吹进了赵照轻声慢摇的歌声【舍不得过】,让这雨后浪漫的青石老街显得更加安静、祥宁。
当眼球才被那位卖折叠纸扇的老艺人吸引时,天色暗了下来,老街的霓虹灯渐行渐远的星星点点起来,衬托的暮色渐浓,雨后深街的天空如一条碧蓝飘扬的丝带挂在上空。
“还去那家吃饭吧?”芒果先生问我,还是出自怀旧。
“可刚刚才来,还没来得及逛逛呢?”
“吃过饭再回来,夜色更美。”芒果先生说。
转角100米,进入那家熟悉的街心土菜馆。摆设没有变,走过来一个20好几皮肤白皙微胖的女孩,递过菜单询问吃些什么。没得选择,当然还是老三样:竹笋烧肉、臭鳜鱼再加一个蒜泥空心菜。
“怎么不见老板?是不是换人了?”我与芒果先生同时问起对方来。忍不住向小姑娘打听起来。
“没有,爸妈在后厨,我是他们的女儿。” 小姑娘自我介绍起来。
一正唏嘘,脑海中闪现出曾经背双肩书包的高中生—老板的女儿,今天已经长大成人了。确实有些久远了,时间。
从饭店再回老街时,街上弥漫着暖暖昏黄的霓虹灯光,长长的椭圆形的大红灯笼上每个都印上不同的一个字:“喜、庆、吉、祥,风、调、雨、顺……”挂满了大街小巷,泛着红红的光影,让整条街如影如幻,喜气祥和。
由于下午开车时间太久,饭后芒果先生显得更加疲怠。
“要不你先回酒店休息吧?我一个人随便逛逛就回去。”如此美幻的夜景,我是如论如何都无法将脚步朝酒店的方向迈进,只有劝身边的人独自回去休息。
“还是陪你一起吧。”芒果先生伸出右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彼此相对笑笑朝街里走去。
最先映进眼睛的还是那个在折叠纸扇画画的民间老艺人,70来岁吧,皮肤麦芽黄又比黄更黑,可能是长期在这街头风吹雨晒所致的原因吧。头戴一顶牛仔鸭舌帽子,四方脸戴一副玻璃镜片,上身穿一件淡咖色方格衬衫,下身穿一件泛白的牛仔背带裤,将衬衫紧紧塞在背带里,脚穿大头黄牛皮皮鞋。这身打扮换成是我父亲的话是绝对不敢穿出门外的,可在他身上却显得得体又文艺。
此时,老艺人正在给自己画好的扇子签字盖章,他的身边围满了游人,有人在看画,有人在试扇子。
“老先生,您年轻时是从事类似行业的吗?”芒果先生朝他搭话。
“不是,我只是街头艺人,只画山水。”他停下毛笔抬头回答说。
“这把扇子多少钱?”身边一位小伙子右手拿着一把扇子问。
“60元。”
“贵了点吧?能便宜点吗?”
“50元吧,卖的功夫(时间)钱,扇子本身进价就20元了。”老先生微笑着说。
“呵呵,就这把吧。”小伙子也干脆。
“你也买一个回去做纪念呗?”我问芒果先生。
“不习惯用扇子,你要是喜欢,你挑一个自己用用。”
“可这种纸扇都太大了,我喜欢小点的。”
“那就买旁边这种布艺的,也很好看。”目光随着芒果先生的手指方向看见纸扇旁边很多成品的布折叠扇子:
“就这个吧。”我说。
“老板,这个扇子多上钱?”指着一把蓝碎花扇子问老先生。
“15元。”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放扇子的另一头传过来。
“噢,你们不是一家的啊?”没有回应。
“10元可以吗,阿姨?”朝那位60多岁左右穿大红镶嵌碎花上衣,坐在放扇子的台阶上女老板问价。由于游人太多,并没有太在意她,只以为是路人或游客。
“好吧,拿去吧。”女老板倒也干脆利落。
买了扇子,挽起芒果先生的手继续随人群朝街里移动,千万只大小不一的毛笔直直的垂挂在墙壁四周,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砚台,摆放在店面中央。眼神为之吸引朝这家卖笔墨纸砚的店里走去。每一件砚台都打磨光滑、雕刻精致,图案中的人与物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用手去触摸那雕刻的凸起凹陷的轮廓,爱不释手,每件。
“老板,这个多少钱?”手指柳叶下怀抱一壶酒的睡罗汉造型的砚台问。
“8万。”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回答说。
“以为听错了,一块书本大小的石头八万?”心想。
“不会吧,这么贵?”吃惊的问。
“这个算还好啦,还有更贵的,十几万、几十万的呢。它们都是上好的石头研制成的,你看它们的质地坚韧而滑、又细若润玉……”女孩耐心而专业的讲解着各款砚台的品质和出处,听的我们晕晕乎乎。
“一块石头,半辈积蓄,哪里能消费的起啊。”满头的擦汗,心想。
转移话题转身看起了毛笔,眼神随指尖滑过如墙壁上生长出来千万只笔直竹林似的毛笔,拿起一只向女孩问起:
“这只笔多少钱呀?”
“1200元,这支是狼毫,硬性毛笔,价格相对较高。”
“我们这里的毛笔种类很多,除了狼毫,还有兔毫、鼠毫、羊毫、鸡毫、羊紫兼、羊狼兼等等。根据它们的做工和用料不同,价格又相差很多。我们这里便宜的有几块、几十块的,贵的有千元以上的。”
“那就这支吧,60元能便宜些吗?”仔细看看价格又拿起一只问,虽又是满头雾水,但看人家热心讲解,不好空手出门,随便找个交代。
“那就50元吧。”又得一只笔匆匆离开。
走出店外,还是被那些砚台、毛笔的出处、品质搞得满头雾水,云里雾里的。
一阵轻风迎面吹过,一阵阵蒜子生姜酱料的清香直入心脾。目光开始搜寻香味的来源,耳朵又被一阵阵忽近忽远的“呱、呱、呱……”蛙叫声塞满。
当目光搜到满盆满盆红的辣椒碎片、绿的海白菜丁、黄的萝卜干、还有黄豆红油酱、大麦红油酱、牛肉豆豉酱、虾仁辣椒酱……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先一样一样试尝起来,后又想起几时起老街上多了这么多家做“徽州特色小菜”加工坊?酱味做的很“官方”,都是那种超市的味道。辣椒和生姜蒜子腌制的很有“妈妈”的味道,只是太辣了。尝了一圈没有想买的意向,便在拥挤的人群里悄悄溜出了店面。
溜出店时才发现芒果先生不在身边,以为将他丢在拥挤的“酱房”里。准备反身寻找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嗨!在这呢。”
“怎么在这?明明一起进的那家菜坊的呀?”我被芒果先生突然背后拍肩而有些惊惊的问。
“人太多,出来了。”芒果先生继续说:“刚才看见斜对面那家卖的青蛙很有意思,一起去看看吧。”
随着满街角“呱呱呱……”的叫声遮住了前方旅行团导游的话筒声,使得哪家音响里的音乐声也变得混沌不清。如此深邃狭窄的老街,在这昏黄灯光中,伴随蛙声一片,总让人有置身河底为池中之物神秘的感觉。
走到一家店内卖各种造型的树根雕刻的艺术品的门前停下来。店里不规则形状的树根制成的桌子旁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正喝着茶,茶杯也是很讲究的木制杯子。店面门前台阶的桌面上放着几十个大小不一,造型一样的枯黄色木制青蛙。每只青蛙背上被雕刻成一弯木梳似的齿形,肚子中间穿堂而过被凿开一个圆形洞口,插着一根一头粗一头细的木棍。放置青蛙的桌面狭小的空隙间,还放置了一些看似应该是什么种子制成的手链,黑黑的,手指粗细,软软的趴在青蛙旁边,散发着浓郁的怪香气。看着它们总让我想起小时候下水田时最害怕的水蛭,俗称“蚂蝗”专门吸血的那种软体怪物,看了就让人心里恐慌。
台阶板凳上坐着的中年妇女见有客人光顾,便热情的推销起来,顺手拿起一个碗口大小的青蛙,拔出肚子里的木棍,在青蛙背部来回滑动摩擦又发出:“呱呱呱……”的叫声。然后向我们解说:“这叫发财蛙,它发出的叫声‘呱呱呱’预示着‘发发发’的意思。每只发出的声音大小清脆程度都不一样的。”
“那这只多少钱?”我顺手拿了一只自己手掌大小的青蛙问。
“25元。”
“20元可以吗?”我问。
“不行,小本生意。”
“25元送你一条桌面上的手链”店里面的老板向外面的我们喊话。
看见那样的手链,又使我头皮一正发麻对老板说:“就20元吧?我不喜欢那手链。”
“就25元送根手链,20不卖。”女老板抢话过来。
“噢,那就算了,不要了”争不过,态度也不和谐那就算了,反正卖的又不止一家,转身准备离开。
“来、来、来,20、20,拿个去”男老板又喊话我们又转身。
这时女老板摔摔搡搡的将青蛙给我们,脸色难看的朝男老板大吼大叫:
“不争钱,还要卖。你来卖,你来卖……”
“哎呀,老板娘,没必要这么不心甘情愿的呀,和气生财嘛。”我开玩笑的对她说。
“怎么生财?不赚钱怎么生财?”她又朝我没好气的说。
“你不会为这只青蛙你们两口还要吵一架吧?”我忍不住好笑的又问她。而她却还在拍板凳蹬鼻子的朝男老板挂桑着脸。
“呵呵,有些人真的不太适合做生意。”离开此店时芒果先生说的一句话,我也这么认为。
东看看西转转,又往前走了很远。一家标有“槐茂”的老店屋檐下,三两只剪刀尾的小燕子正在绕梁飞旋。梁沿上黑灰如蜂窝状的燕窝里,三四只嘴巴微黄的幼燕伸长脖子张大嘴巴,发出“叽叽”的叫声,等待喂食。
这样的景象小的时候家里农村的老房子经常看见,可现在即使老家农村也很少碰见,能在这老街里遇见确实惊喜万分。可看看时间已经夜晚9点左右,为何燕子还盘旋屋檐?处于好奇抬脚跨进店里,一位面容白里透红,头发胡须苍白的老者坐在一把古木藤椅上,专心致志的在把玩他手里的智能三星手机,神情那样的怡然自得。随之而来的是身临其境的幽静,潺潺的溪水声,假山、粗糙发亮的石桌石凳子、生长在循环水池里的红色芙蓉花与青绿色的大叶子。假山之间拔地而起的刚劲翠竹冲出了房顶预留的“口”字形的天。一道暗黄的灯光从竹根的地面射向上空,让天更深远,竹叶更翠绿。
墙壁四周挂满了很多纸质泛黄的古画古字,最吸引眼球的是厅堂高堂上方墙壁上的一对清朝时期打扮的夫妻。女子小嘴、红唇、细眉,身穿大红凤冠霞帔,脚穿刺绣红色绣花鞋,双手重叠置于膝盖上。男穿金黄色刺绣前对襟长袍,长辫拖与身后,脚穿过踝黑布鞋,双手扶膝。两人工工整整一左一右坐在一起。
看此画很快联想到他们与身边老人的关系,或祖辈或祖祖辈吧?
“姑娘对这幅画感兴趣?”身边的老者向我轻笑和蔼的发问。“画很漂亮,只是好奇他们是您老的祖上辈吗?”
“不是,它只是一副古画。”老者谦和诚恳的回答。
“看您这都是些古旧的东西,请问老先生这是您个人收藏的私人展品?”芒果先生搭话。我顺势坐在一条长长的石凳上。
“是个人及祖上收集的各代古旧品,都很有年限的,像这位姑娘坐着的凳子就有400多年历史了。都是商品。”说时老先生又将自己手上的手机送到我们面前,指着他刚刚拍的那几棵冲天长的竹子说:
“你们看看我的竹子怎样?老朽最喜欢这一角落。”
照片中的竹子显得更梦幻,那一缕地下的黄色灯光从照片上看像是漆黑的夜投射到这老屋里的一道佛光。在看看将近80岁的老先生能熟练操作现代科技的智能手机,内心充满了敬意。不尽感叹他的脱俗与无龄感的可爱来。
“确实很美,这竹子应该也有很多年限了吧老先生?”我问
“确实,看它长这么高,也是要年份才能做到啊!”老先生很自得开心的说。
既然都是古物,买肯定是消费不起的,也不会鉴别。但能感受一下这清幽的氛围已是有幸和感谢万千的。不消费,便不好长时间打扰,匆匆道谢后抬脚跨出高高的门槛离开此地。走时匆忙,竟然忘记问一下老先生他家房梁的燕子为何夜间还绕梁而不休息的事了。
再次步入街心时,灯光显得更加暗淡与昏黄,再往前看游人也了了无几,还有几家商铺正在上门板打烊了,看看时间10:30分,夜已深,我与芒果先生没有选择再往前去,又朝来时方向返回。在走回程时,街中的蛙声静息,那家卖蛙的女人不见了踪影,男人坐到了前面的台阶来,再次相遇我们彼此点头示意,而他显得窘态无比。
踏出老街拐角时,卖扇子的老者和那位女士正在将台阶上的扇子一把一把折叠,然后再放入同一个行李包里。我拉拉芒果先生的胳膊说:
“你看,他们竟然是一家人,在一起竟然不说话,还离得远远的,我还以为是两家摊主呢。”
芒果先生拉紧我的手意味深长的说:
“境界不同嘛,一个人卖的是艺术,一个人卖的是商品。”
四、【偶遇】
次日的次日的清晨,阳光穿过窗外墙与墙的空隙,斜斜的洒在酒店地面的行李箱上。
懒懒的靠在床头上,感觉像是睡了一个世
纪。
要离开老街了,今天。心里空落落的,此刻。
还很留恋昨日的光阴,上午去趟徽州区,一整下午除了去淘了双大红花色木屐(梦中样子的那双)。剩下的时间都泡在沿街的老店咖啡休憩小站里。将时光消耗在一杯鲜榨火龙果汁和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里。但心是满的,满满的存在感,满满的自由感。
“几点了?”尚躺在床上的芒果先生急急的问我。
“7:50.”
“你何时起的?”
“刚刚。”
“唉,起床,浑身都疼,昨晚像睡死过去似的。”芒果先生一边起床一边和我说着话。
当右手打开车门的霎时,真的和老街说“再见”了。这雨后初晴的六月清晨里,脚下的野草吐着新露,天空湛蓝无云。心情也如这清晨的新露,透彻干净。
好吧,向【黟县】、【祁门】出发,感觉离家的方向好像越来越近,渐渐的有些欣喜。
车轮滑过十几公里的高速后朝黟县出口下,左转在右转进入一段山路,如此熟悉的路段,一面靠山一面伊水,山高入云水清见底。车里的我们像是掉进这山水夹缝的世外桃源里,实属有幸。车子向前驶出2公里左右,白底咖色的字指示直行【黟县-宏村】方向,右转【西递】方向。
“难怪此路熟悉,原来是西递、宏村方向。”芒果先生朝我说。“是啊,它们属于黟县,以前来时没在意过噢”我说。
“这里真是太美了,每次到这皖南地带,都有想就此留下来的冲动。”
“你看那山,一片葱绿入云,你看那人家的炊烟撩起静蔼,你听那山林鸟儿的歌声深远嘹亮。”芒果先生兴奋的对我说着。
“是的,还有这水、这堤坝、这古桥。能停车吗?好想光脚去淌淌那水里的鹅卵石。好想。”我对芒果先生哀求的说。
“不行,这里人烟稀少,又不知水的深浅,还有这是山路,过往有车不好避让。”芒果先生无情的拒绝了我。
“那到开阔的地方,遇见茶园可以停车让我去那亲身感受一下茶树的芬芳吗?”这个可以考虑,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说话间到达目的地,一家陌生的办公大楼。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找不到出入口,偶遇楼外一位穿着蓝色衬衫、黑灰牛仔裤,20多岁敦实、憨厚的年青小伙和他的一只小狗。
芒果先生走上去和他打招呼:
“你好,请问主楼怎么走?”
“你们是来办事的?”小伙子问。
“是的,到主楼6楼。”
“那你们跟我一起走,我也去那。”小伙子热情的说。
“这只狗是你的吗?”我指着紧跟在他身后的暗黄色的小狗问。
“不是,它是一只流浪狗,比我来这还早。只是我来这几个月里,它天天跟着我。”小伙子用眼斜斜的看着脚下的小东西和我们说。而那只小狗好似听懂了主人在说它的身世,抬眼深情的看着自己的新主人,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回应声。
“到了,你们下吧,我上7楼。”
“谢谢!谢谢!”我与芒果先生连忙感谢的朝电梯外走去。
得到小伙子热心帮忙,事情办的很顺利,在往【祁门】方向的路上时,芒果先生还在夸赞那位陌生小伙的为人热情,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总结性地说:“所以我们做人都要像他学习,能力范围内不拒别人千里,可能是小小的帮助,能给别人带来一整天的好心情。所谓“送人玫瑰手留余香”这就是【自身修养】。与你所接受的教育、职位的高低、出生的贫富没有特别关系。”
车子驶出黟县境内,路边低矮的山丘上一朵朵小雨伞似的绿,阶梯似的一层层铺满山坡,好一大片的茶园。芒果先生将车子方向朝左打,缓缓地将车停在茶山脚下茶农两层徽式建筑的楼房旁边碎石土路上。
“怎么样,上去看看?去茶园。”芒果先生朝我说。
我朝茶园看去,爬上那座茶山,必须经过眼前的碎石山路,在踏过那崎岖茅草从生的田间小径。在看看自己今天这身服饰:短袖、短裤在加脚上昨天买的大红木屐,尴尬的对芒果先生说:
“我怕虫子,怕茅草划伤我的腿。”
“那我先去探路,好走的话你就过来,没事的。”芒果一边鼓励一边朝茶山的小径走去。我看见他遥遥的在向我招手,示意可以。便拖着那“人”字木屐,艰难的朝他的方向迈进。走一段石子路,在跨过田间哗哗流淌着清澈见底的小沟渠,在穿过过我腰深的杂草丛,将手伸向半坡中等待拉我上茶园的芒果先生。来不及顾及被杂草划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的双腿,急匆匆顺着茶树与茶树的缝隙钻进茶园里。
一阵阵清香扑鼻,用双手抚摸那嫩绿的茶头兴奋的朝芒果先生喊着:
“看,茶叶,这就是我们平时喝的茶叶。好神奇啊。”
“这里是祁门,这里的茶叶应该都是红茶吧?”芒果先生看着整片茶园茫然的朝我问。
“嗯,肯定是啦。”我那么无常识却那么肯定的回答着他。
“给我拍几张照片,像采茶姑娘的仙照那样啊。”倾斜身体将手机递给他。
“好啦,照了好多,总有一张让你满意的。赶快走啦,不要让茶园主人抓住才好啊。”芒果先生在催促。
“哈哈……”相互得意的笑,真像是偷窃得手的“贼”。
在往回下坡时,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兴奋,双腿开始发抖,基本上是芒果先生连拉带抱弄下山坡的。走在绿绿的深草丛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双腿皮肤显得更白而被草叶划出的血痕更红,双腿抖得像两根扭动的弹簧丝。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农村出来的娃却那么矫情的像个“城里人”。
也许真的是黟县那位年青人的给我们带来的好运气,去祁门县城时跑错了路线,却意外的遇见了我们所要到达的目的地,满心的欢喜。好事成双一点不假啊!
又是一单位楼,芒果先生径直去办事,而我被单位门口东边的一大片茶园再次吸引。朝离山脚下更近些的地方去看那满山静蔼的茶树。
这时,门前岗亭里走出一个70岁左右、脸上布满皱纹,端着饭碗的妇人朝我走来。150左右瘦小的身材,与手里大的可以遮住整张脸颊的饭碗形成鲜明对比。我猜她肯定是来询问我为何要来这里的,便直接上前亲切的叫她一声:
“阿姨,吃饭啊?”
她措手不及便只可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你看茶树啊?”
她手里的碗—饭菜飘香,有妈妈的味道很是亲切:
“是的,看茶树呢,喜欢这里的茶园,我们老家没有呢,所以很少见。”
“我家也有茶园,今年我一个春季的收成8千块呢。”老阿姨喜悦的与我分享她的收成,我知道那不是“钱”的事,那是老阿姨内心的满足与充实、成就感。
“这么厉害啊?那阿姨您家卖茶叶吗?”
“前几年卖,自己在家制作好,到集市上卖。有毛峰、有红茶。现在老了,没精力了,收了就卖给茶厂了。以前茶叶便宜毛的(摘下来就买的哪种,没有经过二次加工)卖给茶厂50-60左右一斤,茶叶都是很好的,现在都卖到100-200多了。”
“可这不是祁门吗?应该都是红茶呀,你也种毛峰吗?”我好奇的问。
“像山上的茶叶,既可以制成毛峰也可制成红茶的。制作工序不同的。”
“噢、噢!”霎时觉得自己好无知浅与浅薄。刚才还那么肯定的回答芒果先生祁门的茶树产的就是红茶。
“阿姨,那您要在这岗亭值班,哪有时间回家摘茶叶啊?”
“我平时不值班的,今天【我的老头子】有事,我来顶替他一天的。”老阿姨左手拿着吃完空空的饭碗,眼神亲切的在上下打量着她身边陌生的我,而我也正在注视着她那满面皱纹满眼慈爱的脸。
她的一句“我的老头子”说的那么随意又自然。自然到她根本没有一丝意识她身边的我却深深被触动着。
这不是一句轻易的话,是老阿姨满脸的皱纹,满指甲里日积月累的长到肉里的黑色泥土,粗糙如枯树皮的胳膊,满眼的沧桑,满头的白发用一生的辛劳与付出化来的成就感。
在老阿姨身边,眼前的山不在高深,年轻的自己显得渺小甚微,因为我站在一位“巨人”面前。
临别时,重重的向老阿姨道一声:阿姨,您像极了我的妈妈。安康啊!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