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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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角落
陈寨村是一个人口不足百户的小村落,房屋多为红色砖瓦平房,仅有几户盖起了二层小楼外覆白净的瓷砖。村里的胡同曲折复杂,西边有个丁字胡同,拐角处有户人家养了一只大黑狗。平日里,这只狗颇为温顺,一次小羽凡在路过时,可能心中有些胆怯,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许多,大黑狗猛然起身追了过去,追了半条胡同。
他大骂道:“你这狗发什么疯,为何追我啊?难道你觉得我这一身肥膘很可口?”
在对大黑狗狠狠咒骂的同时,小羽凡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只能拼命地狂奔。此刻的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再长出两条腿,就算跑不过,也能与大黑狗一搏。如此一来,双方也算平等。当然,如果真的如此,胜负恐怕难以预料。
大黑狗的尖嘴好几次都拱到了他的屁股,温热的气流让他的屁股感到一阵瘙痒。此时,他心中讥讽:这难道是只母狗?怎么有点色眯眯。这下可亏大了。
想到此处,小羽凡更加卖力地狂奔,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刺激感。他想验证一下书中所说,是两条腿跑的快,还是四条腿跑的快。由此,他心中涌出了兴奋的情绪,恐惧感被挤兑地少了很多。在与大黑狗拉开些许距离后,他不时回头张望,口中喃喃自语:
“来啊,狗子,莫仗着你有四条腿便肆意妄为,腿多就了不起吗?跑得快、占面积多又有何了不起?我虽然平面上占地面积小,但我是站立的,身板挺直。哪像你,总是卧地而行。尽管放马过来,用你那锋利的牙齿咬我啊!看看我这鲜美多汁的肉,但我不会如你所愿,只因你嘴太臭!太不讨人喜欢,就在后面追吧你。”
大黑狗张开的血盆大口,上下整齐的牙齿犹如捕兽夹般锋利,数次咬到刘羽凡的牛仔裤。好在他是个跑得快的小伙子,裤子也因挣脱而破了几个小洞,这也激发了他更大的潜能,全力狂奔,毫无保留,速度之快,放运动员中也能一骑绝尘,大黑狗在后面迎着一路风尘,这让他倍感畅快。
刘羽凡数次回头,气喘吁吁地喊:“你这四只脚的畜生,偏要欺负我这两只脚的人,难道这样能让你有优越感?!你非得如此穷追不舍,我可没招惹你。若跑得快也是一种错,那那些走得慢的人,岂不是错上加错?他们过于闲适,不给自己找些急事做,这样的生命何等颓废。可你对他们竟然如此宽容,那些人走得越慢,你便越心不在焉。你以为他们是对你敬重?不!狗子,他们只是不在意你,只是悠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看似体面的生活,根本无暇顾及路旁趴在地上脏兮兮的你。”
因恰逢一位成年人在门口吸烟,助其驱赶了大黑狗,解其困。惊魂未定的小羽凡哭着跑回姥姥家。后面,他的姥爷与那家人交涉了一番,他们选择将那只狗关进笼子里,不在放在外面,彻底失去了自由,它得到了伤害路人应有的惩罚。
如此之举,小羽凡不禁心生怜悯之情。它何尝不是肩负着属于它的使命,而那些在它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于他人而言却是令人恐惧的。人与兽异,又有谁能洞悉彼此深层次的意识和想法呢。
“清晨,一家人前往韩寨村。姥爷独居于后胡同口,与农田毗邻而居。在高坡拐角处,有一座独家独院。高地原本是片树林,无人打理,杂乱无章,枝蔓横生。夏末之际,爬蚱遍地爬。其他小朋友们为了抓到它们换取些零花钱,在林中任意穿梭,那些还没被趟出来的小路,荆棘遍布,小腿常被划伤,但他们乐此不疲。抓爬蚱既可以自家食用——蛋白质含量很高。也可卖了换取钱,一些村里人乐得为之付出最辛勤的步数,停停走走,不知不觉间绕庄已有数圈,多数人收获颇丰。
二舅出了大部分钱买下此地。砍树、填平土地后,用砖块和水泥建起两间小屋。一间是厨房,位于东边;一间是堂屋,位于北边。东朱雀,主火,火气旺盛,故有可以生火的灶台厨房建在东边;北玄武,主水,水气滋养人体,故有可以睡觉的床铺堂屋建在北边。村庄人家建房都讲究格局,城市人家则受限于区域和价值,往往少有在意,只看整体格局有无大问题。”
车停在门口,一眼刘羽凡便能看到那佝偻的身影。老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车一停稳,他就笑着大步走过去。老人身着灰黑棉袄,略显褶皱,下身是臃肿的黑布裤,里面裹着厚厚的棉裤。他的面容布满斑点,那是岁月的蹉跎和忧伤的痕迹。
见到小辈后,陈家老人展现出久违的笑容。他对孙子辈格外严厉,唯独对这姐弟俩宠溺有加。或许是因为两人爷爷的早逝,老人主持的葬礼,当时哭得最伤心的就是小羽凡。刘羽凡仍能忆起那个老态龙钟的模糊背影,寒风中,老爷爷蜷缩在集市一角的破袄内,卖着破皮袋里的瓜子。
也正因如此,两位老人对姐弟俩关怀备至,想要弥补他们缺失的爱。命运多舛,世间人总是在残缺的人生中寻找着可以弥补的情感寄托,就如大陆板块在不断挤压,撕裂,再重组中,竭力保持着完整。
每次在姐弟俩去看望老人时,他们总是激动而愉快,忙前忙后,好菜铺满了桌子,嘴边常挂着一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好的。”因此,姐弟俩打小起最喜欢来老人这里,各种小零食从未间断。
刘羽凡在屋中桌边的小木凳上静静地坐着,宛如木头人一般,凝视着长长供桌上悬挂着的那块整洁的灰白遗像。他知道姥姥最爱干净,这是徐家珍年轻时拍的一张照片,虽有皱纹,但面容还算圆润。
众人的谈话间弥漫着哀伤的气息,那时,刘羽凡的心中萌生出探索一门新学说的想法,这门学说旨在引导心门的改变,实现心世界的重生,探寻心灵的实体存在和救赎之道。他洞悉精神世界的异变,深知心灵世界的苦楚,明了思想世界的迷茫,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意识体的苦楚。
他试图寻找一条心路,以引导某种由内而外的力量完成新生,他一直在不断尝试。
一行人徒步去到了老人的坟前,随着火机窜出了微弱火苗燃着了引线,鞭炮声随即而至,噼啪的火蛇凌乱的闪亮着飞舞于空中,又伴随着硝烟缓缓坠落。众人哀悼的目光凝视着墓碑,缅怀往事,各有所思所念。一沓沓厚厚的纸钱,一缕缕飘远的炊烟,当燃烧的纸钱把土地上这一小块的枯枝枯草也染指上了焰火,当两大团火合为一个大火团。说到那些蹦跳的火星各是从哪个物之身的那片细弱之处升腾起,实在难以细究。再说到那些浪潮般呼声似的一下庞然起来的烟雾,各是从那缕火光中挤出的,也是难以细分。悬浮在半空,分开为一缕缕袅袅炊烟,飘向远空飘去思念的人身旁,消散的烟云之下,众人的念想在久久的盘旋、久久的不曾消散。对话般驻足天边。天人的守望,幸福在众人心尖。
那血浓于水之间绵厚的亲情之爱,一直在世间悠长的行远,世间最是风和日暄的念想,浮沉自在心间,伴着生者寻远。
“希望姥姥在天堂健康快乐,没有凡尘那么多苦难加身,愿走好!安详!”刘羽凡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祈愿着。
生活常常让人们在悲伤中习惯了离别。
旧与新生
饭后,众人闲聊至午后。
那日清晨,陈遥便坐在床前,专注地操作着电脑。他面庞狭长,形似茄子,面部中央略宽,容貌在人群中平淡无奇,难以找到闪光点。然而,他却是一个极具进取心的男生,童年经历也是异乎寻常。
自小,陈遥作为留守儿童,被父母扔在家中,凡事都需自己想方设法解决。虽然有爷爷奶奶关心他的饮食起居,但他的内心就像耷拉的野草,在烈阳之下,充满了孤寂和枯燥。在学校,他因身材瘦小而常遭欺凌,甚至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惯。
没有父母在身旁的教导和管束,他的叛逆性格水涨船高,愈发不可收拾,导致他小错不断,曾一度与小混混们为伍,游手好闲,拉帮结派,不学无术。
初二之后的一些经历,让陈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位博学的初中语文老师影响了他。让其心态逐渐转变了,特别是初中毕业后,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长远的眼光和规划。陈遥选择了职高的电子商务专业,他很清楚自己的特长所在,并努力抓住每一个能够摆脱困苦命运的机会。
当时,正逢电子信息高速发展,他坚信只要抓住这个机遇,就能改变自己卑微的命运。他决心在成年后就飞出这座困守着他身心的小村庄,要像大雁南飞一样,要走出去,走向远方,去锤炼崭新的自身。
商丘发展的步伐异常缓慢,重工业匮乏,实业稀缺,人才流失严重,一切都在缓慢前行。陈旧的市中心高楼寥寥无几。狭窄的马路上,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其他时间总是显得空空荡荡,让人心中也倍感空虚。尤其火车站中心范围内的四座仍处于雏形的办公楼,已经闲置了三年有余,让这座城市的人民难以忽视的污点一般。
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极其深厚,五千年的文明发展史,发展旅游业前景乐观,然而领导层碌碌无为,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碌碌无为的沧桑状态下,在自我蹉跎的旋涡里停滞不前。其下的县城和村庄简陋不堪,韩寨村便是一个典型的老村庄,一半以上的小院仍是土泥地,外围墙面布满蜿蜒的裂痕。他不甘于一直困在这里。
陈遥一直渴望着能走出这片狭小的天地,去外面的世界闯荡。每当他坐在村庄外围的坑沿上,在风中,对望着这拥挤的布满尘埃的大地,以及那灰蒙蒙的一方方院落和困守其中的灰沉沉的人生,他内心的火焰便在熊熊燃烧,呈现燎原之势,他深知自己必须走出去。他害怕自己迟早会被内心蔓延的过往层层苦涩的心结吞噬,被心火燃烧殆尽,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闲不下来的刘羽凡东张西望地在村里闲逛,引来庄里人好奇的目光。在家长里短的琐碎谈论中,流传着庄里人的各种小道消息。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停在了陈遥家门口,来回踱了几步后,他决定去表弟家进去坐坐。一座外形方方正正的三层小洋楼,内部房间的布局中规中矩。
楼房初成,其内陈设寥寥,空间宽敞而空寂。二楼阳台处,二人席地而坐,陈遥是勤劳的,其居处宽敞明亮,窗明几净。方正的大落地窗前,他们坐于低矮木凳,望向窗外贫瘠的大地,敞开的玻璃框,感受着清冷之外的和煦的阳光。二人共玩多人游戏,闲谈自身与社会趣事,悠然少年时,一去不返,青春的时光也已渐少。
刘羽凡言及事业之事,问:“遥,毕业将至,有何打算?”
“步步为营,虑多步难达,徒困于无益之想,反缚己身,停滞不前。”
陈遥言罢摇头,迷茫于未来去处,看似明晰,实则困难重重,难以为继,欲破渺茫之望,却屡遭碰壁,似雾里观花。
刘羽凡凝视着阳台镜面外的光线,深邃的眼神追随着光线游移着,轻声说道:
“你瞧,窗台装上了镜面,遮蔽了大量的光和热,沾染了尘埃,而众多尘埃又分散了光和热。即便拉上薄薄的窗帘,仍有光和热溢出。你的目光停留在何处,光和热便有多少。时刻将视野带出镜面,如此,至少精神世界中的光和热是充裕的。”
闻及此,陈遥皱了皱眉头,似乎若有所思,伸出右手,探出食指,轻指前方,说:“看似一切都清晰明了,无外乎镜面与目光的长远。但你又不得不承认,此间存在太多空间和物体的距离,至少要迈出许多步,才能接近空白之后的光明,以及空白之后更多的光和热。打开窗户轻而易举,将自身一切抛出窗外却极难选择!”
“嗯,人总需要舍弃一些东西,才能获得一些东西。就如镜面一般,平衡着内外的一切。打开与隔离,一呼一吸之间,也是内外的一次往返交流。它们相互成就,维持着一切生机所应有的稳定性。内在有外在所没有的安稳,外在有内在所没有的风云变幻。各有好坏,但最终都应向好的方向发展,二者需长久共存。”
“哈哈,别人如何我难以断言,但就我自身而言,许多东西我并不想看得通透、释然和放开。我想要紧紧抓住未来,走向更实际、真实可感的人生,竭尽所能去拥有。”陈遥的眼神充满了热切的憧憬,那种对光明未来的渴望,是他永不厌倦的追求。他毕竟不同于刘羽凡,孤寂与挣扎的童年经历,让他勇往直前,奋发图强。
刘羽凡看着陈遥,用眼神肯定了他的追求,提醒道:“日后无论好坏,既然你想去尝试,那就放手去做。若我是你,也会如此。至少在我看来,你的选择没错。我无法左右他人,但我坚信自己对你的看法,像竹子一般坚韧心性,坚守心中信念,你的未来必定前程似锦,大有作为。坚定的信念也如手握锄头的庄稼人,有了粮食丰收的底气,坚定的信念可以助人走得更远,无形中的力量最不可思议。”
陈遥颔首,嘴角微扬,意味深长地说道:“嗯嗯,其实我并非期望一切皆好,只想让目之所及渐入佳境,如此我方能处于最佳状态,幸福不就在眼前么!世人眼中的幸福的观念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太过执着过大的福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琐碎之间的得与失都在细较着权衡轻重,这样太累了。不如把生活简化一下,无暇顾及未来,坚定立足当下,如草般疯狂生长于地,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它们本就置身草丛之中,风亦难卷走它。是啊,凡事不必过于执着,时而抬头迎风,反而头脑会更加自然清爽。”
“也是,总要透气放松。”
陈遥在南京的奋斗之路异常艰难,他边打工边在南京大学选修大专课程。每当夜深人静,他仍趴在电脑前努力补充知识,积极进取并不断探索前路。后来,他顺利成为阿里巴巴的正式员工,月薪上万。
之后,他约了几个朋友共同创业,在网站上销售各类货品。经过在创业道路上的几番辛酸耕耘、挣扎突破,他逐渐站稳脚跟。数年后,成为了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同村年纪里第一个赚到一百万的青年。
此后,他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从事电商行业,这是一个颇具前景的职业。多年后两人重逢,多了几分生疏,这是必然的,也是两人人生方向的诀别。他们从无话不谈变得无话可谈,两人的人生选择和生活方式发人深省,他们都没有错,只是各自坚持认为对的方向,人生各自一路生花。
有时候,他们都错了,错的是他们过于执拗于自己的正确。所以,他们的对也是错,错也是对,一切只能交给未来,由他们各自前往的远方有多远多长来评判。
至少在眼前,他们眼中的意义是深远的,像飞散的蒲公英,扎根于各自春暖花开之地,有着各自的目标和追求。他们在对方人生的艰难旅途中,努力奋斗着人生的方向。这一刻,没有差距的他们,谈笑风生,是那么真挚、欢快、亲近。
成长就如一面向上渐生的墙,坚硬而脆弱地矗立着,没人知道它们能存在多久,也不知道它们防御和抵挡的是什么。既然已经开始,它们就必须坚守时光中自身的责任,等待终将未知和明朗的答案!
刘羽凡那依旧洒脱的笑容,向着门口的陈遥挥了挥手,说:“走了,遥。后面胡同有人叫吃饭嘞,你要不要一起去吃点?”
刘羽凡那粗犷豪迈的笑容,让陈遥恍惚了一下,他看到了同自己一样不羁的灵魂。
陈遥同样笑着回道:“不用了,等会儿我自己做点饭。老哥,下午再来玩啊。”
下午,由于一些事情,刘羽凡早早回家。这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之一,之后,他们逐渐互相淡忘,不是遗忘,只是突然间想不起对方身在何处。
陈遥毕业后,长期漂泊在外,一直尝试着创业的计划。直至很久以后,他才遇到福报,完成了一个心中向往的大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