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晓,去湖边走路,经过玉带桥北侧早市。春日里清晨格外洁净,空气中飘荡青草与花朵香味。
看到一位白发老太太坐在路边石阶,一小袋一小袋装好的野菜摆在身前。仔细看,婆婆丁,面条菜,曲曲芽,春日成长的野菜各色尽有,只是颜色略暗,边缘干燥,想是昨日去田地采了来,放置一夜所至。
几个中年女子蹲身捡挑,看她们择去萎叶,将新嫩部分攥在手内。午间餐桌上该有一碟绿莹莹凉拌野菜,散发春味。
大自然给予人们原始的味觉与滋养,假若爱它,将取之不尽。
清雨后去野外,寻渠边荒地不能生长庄稼的地方,看那湿润润土地上一丛一簇,叶边带有锯齿的曲曲芽,叶片厚而细长的面条菜,只管去掐去拔去挖,够吃一顿就好。回家用清水洗净,晾去水珠,加细盐陈醋蒜泥点几滴香油,上桌,清香扑鼻。
母亲极其喜爱野菜,春到夏,夏至秋,饭桌上总有绿莹莹一碟野菜点缀。既便是万物萧瑟的冬天,她也会偶从冰箱中取出夏日里蒸好的苜蓿菜团,槐花,几棵细嫩香棒芽。吃到不同季节的食物,仿佛又见春天。
小孩子一般不喜野菜,觉得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过了数年,会逐渐接受,渐至喜爱。或许其味中含了中年后才可品尝到的某种清气。中年会接纳诸多世事,味道是其一。
有一年,很久了。还在林业公司,承包二十亩白杨树地,极尽辛苦。小树苗间生长绿油油面条菜,初识不知滋味。劳作结束采了大把回家,洗净切碎,拌上鸡蛋炒,那个味道难以形容的鲜美,至今难忘。多年后又炒过几次,却始终不是初味。还有一次,见到路边大丛的灰灰菜,已经很旺盛。只掐尖顶上三两片小叶,很费了功夫。然后是用它烙了合子。两层薄薄的面皮中间摊上灰灰菜,磕入鸡蛋,抹一层油放入锅中烙熟,滋味不同于寻常韭菜之类,亦是难忘。
这味道,该和年少时不知畏惧的放任有些许联系,唯一值得回忆的滋味。苦涩,原是最深刻的修行,于口腹,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