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一的暑假,有幸在北京的一家都市报实习,“一带一路”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开展,自然也是报社内的重点选题。我和部门主任主动请缨,跟随记者老师做河西走廊的实地探访。
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时隔三年,总是要回去看看,像是给自己的青涩岁月,一个心安理得地逝去的借口。
从华北到西北没有高铁和动车,最快的列车也需要将近20个小时。一路的舟车劳顿后终于抵达,武威武威,五味杂陈。
在出站前,我回头看了看那个阔别三年的武威站。暖色调的建筑,呈四平八稳的对称形,渐次低下去,帝王挥袍的威严中,像宣誓着对这片土地的主权。武威古称凉州,谁敢想象,这座沉默在祖国西北的那么容易被忽视的小城,曾是连接中原和西域的重要战略城市,曾是规模和名气仅次于长安城的历史古都。
大概,这就是岁月的魔力吧,再光辉的历史也可能消散在时光长河,渺小如你我,自然也会顺理成章般,任一些东西悄然改变。
在住处短暂休整后,我和记者老师拿上设备出门了。
七月的西北日光正盛,赶到北关中路的时候正是正午。阳光明晃晃地照着,遒劲的汉隶写成的“雷台”赫然出现在路旁。雷台汉墓是我们正式采访的第一站,这处汉文明遗址曾因为出土了后来作为中国旅游标志的“马踏飞燕”声名鹊起。
在采访前,我们亲自进入汉墓拍摄,古老的墓穴空间十分狭小,入口也只是高不足一米的拱形门,进去时,记者老师错误估计了拱门厚度,提前一秒钟起身,“砰”地一头撞在了石壁上。
撞得不轻,三十岁出头的她像小女孩一样倏然落泪,手足无措中我想起了儿时的“经验”——碰头要冷敷。然而,我们正站在人挤人的墓室通道里,慌乱中,我信手“借”来了一个路人手中的冰镇可乐:“不好意思借用一下有人……”
一边是拿着可乐手足无措的记者老师,一边是被“抢”了可乐不知所以的旅客,但老师身旁的我和那个旅客身旁同行的另一个他,却同时愣在了那里——我从未想过会再见方呈,更不会想到在这样的情景下。
世界那么大,但巧合那么多。
在古诗词中潇洒风流的凉州城,果然不似看起来那般安分。
二.
第一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是在五六年前。我的马尾还没有剪成利落的短发,正摇头晃脑地,享受年少时的风华。
那一年,我在读初二。老妈受单位指派外出培训学习,每年只回国两次,老爸要忙工作的事又无瑕照顾我,他们最终决定送我到武威的姑姑家。
没空照顾我是理由之一,博士姑姑是我家最高学历是理由之二,她家还有一个成绩出色的表姐是理由之三。我似乎只能“从命”。
听爸爸讲,姑姑在兰州读本科时结识了同校的研究生学长,也就是我后来的姑父。姑父是武威人,毕业后留在家乡工作,坠入爱河的姑姑便也执意读完了博士,在一所高校的武威分校做了老师。
其实来之前,我对武威的全部理解,除了姑姑每年访亲带回的葡萄酒和蜜瓜,就是小时候里背过的无数首《凉州词》,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式的荒芜与苍凉,不过也掺杂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式的洒脱和浪漫。
真的身临其境,这座城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豪气冲天,相反,比起故乡的车水马龙和夜晚美好的霓虹,这座西北小城,显得多了些质朴和疏朗,天高地阔中,总觉得有种厚重而不被打扰的骄傲。当“千城一面”的洪流涌过,还是保留着一点自己不一样的味道。
就那么以“入侵者”的身份停在了武威。
表姐比我大两岁,那年正在武威一中读高一,我在离一中不远的十中借读。每天放学,我穿过两条街到一中门口,等表姐一起回家。
也是这么水到渠成般地,结识了方呈。
那天,许是表姐临时有事,过了放学时间很久也没有出来。当时学校不许学生带手机,所以我只得苦等,门口石狮的脚趾数到第七十四遍的时候,俊朗的少年把自行车停在了我身旁:“你是褚晴的妹妹?”
比我大两岁的方呈那时候已然高出我一头,他告诉我说,表姐临时受命排练教师节的节目,让我先走。西北的黄昏色彩浓艳,被夕阳镶嵌在时空中的少年,谦恭而温和,像极了我之后几年中的无数个旧梦。
我点点头,没说话。一个人回家。
他骑上车,从不远处的岔道离开。我一个人踱着步子,没多久发现他又骑了回来,一言不发地送我回家。两个言语不多的人一路沉默,一句拘谨有礼的“谢谢”,是年少的我们第一次相遇的结语。
后来,我们又见过几次,有时在一中门口的文具店,有时在胡同口的关东煮摊位前,有时他从我们身边骑行而过,轻声打着招呼,有时干脆和表姐一起在学校门外等我回家。
“他是方呈,我们班的学委;这是我表妹既禾。”表姐曾这么介绍我们认识,“方程几何,好歹都在同一张数学卷子上,认识下哈。”
十三四岁的我,彼时还是个幼稚迷糊的小姑娘,从未想过心动是什么样的节拍,更不知道每个故事开始时的模样。
三.
那一天的雷台汉墓中,来往的游客很多。我扶着记者老师逆着人潮走了出来,方呈和同伴也跟随其后。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挂着怎样复杂的表情,不过方呈眼中的,是一丝略微隐忍的温情。记者老师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休息,方呈的同伴帮忙去买更多的冰块。我们僵持着站在烈日下,中间似乎隔着太多需要讲出来的故事,但一时,反倒不知道如何开口。
汉墓的上空飞着很多不知名的鸟类,或许因了厚重的历史,来客都步履轻巧、小心翼翼,鸟们的叽叽喳喳则尤显聒噪。它们的盘旋,让我生了天旋地转的错觉。
尴尬之余,我们决定到外面的雷台公园走走。周围的树干奋力地朝上伸展着,仿佛要把天空捅个窟窿。几年前,也是在这里,我们张牙舞爪地学着那些树干的姿态,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没心没肺的午后。
我甩了甩头发,抛开了那些并不让人开心的思绪。转头和他闲聊着分别后的琐碎。简短的交谈中得知,已然要步入大四的他在读土木专业,最近在做家乡古建筑保护的暑期实践。
“我在北京读书。”他说,但突然欲语还休地,没有继续下去。
北京,离我的故乡那么近,可世界那么大,我们没有重逢。
他依旧是当年的温和模样,不过比几年前更多了俊朗和成熟。默契地,我们谁都没有提及“曾经”,连关系最好的表姐,也不曾提及。
四.
那段被“曾经”标注的往事中,我和表姐同行的回家路,后来渐渐成了三人行。
方呈家住在天祝街那边,比姑姑家远些。他每天骑自行车上学,但放学后会推着车和我们一起西行走到姑姑家门口,然后在向北走,折回东边的住处。
很久后我看到过一句话,想送你回家的人,东南西北都顺路。当时,因为觉得自己并不是人家“顺路”的主角,还暗自难过了一番。
那时候的我,内向安静,加上远在异乡,更多了一份胆怯和沉默。因而每天只是悄然走在他们身旁,听着他们闲聊着学校的生活,过去与远方。
比起性格活泼的表姐,方呈言语少了很多,不过,性情温和内敛的少年,总是给人很安心的感觉。他会随时顾及作为入侵者的我不被冷落,会随手捡起路边的饮料瓶丢进垃圾桶,会绅士地走在最靠近马路的一边,会在分开前提醒表姐不要忘记第二天要上交的实验材料……许是偏于敏感,我总能捕捉到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有一天,姑姑临时出差,姑父外出应酬,表姐和我只得从外面买些零食应付了晚饭。在卖手抓饼的摊位前,我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表姐在一旁翻找零钱,方呈见我又在走神,突兀地冒出一句“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在我尚未回答,他拿过了阿姨手中的番茄酱,在我的手抓饼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知道吗,他这个稚气却真诚的举动,在我心里,一住就是许多年。
渐渐熟悉起来,彼此也少了最初的拘谨。方呈仗着比我大,常玩笑般地叫我“小屁孩”,我也渐渐地开朗了起来,会叫嚣着“几何终将消灭方程”反击。表姐笑我俩幼稚,不过很快加入其中,和我一起“声讨”方呈。
我曾在日记中写:那条不长不短的达府街,是我的青春中最好的路。
初三那年的夏天,武威的雨水依旧不多。我们借着为我中考减压的理由跑去天马湖边散步。盛夏的天马湖微风拂面,湖面云蒸霞蔚,让原本应该粗狂浩大的西北也诗情画意了起来。,表姐在一旁逗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我坐到湖面人行道的木制栏杆上,看方呈拿着相机拍水草。突然觉得,当初被自己调侃为“流放”的西行,实际上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恰好方呈蓦然回头,我匆忙错开了撞在一起的视线。他逆着阳光走过来,随意地斜靠在我身旁的栏杆上:“小屁孩中考加油喔,考来一中我们就是校友了。”
三言两语,却让我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我含糊地答着“好啊我会加油的”,却无故地脸红了起来。
我知道,那是少女心刹那的觉醒,用成语形容,叫“怦然心动”。
五.
三年后的雷台汉墓重逢,草草地又各自离去。
那个下午,结束了采访任务后,我一个人跑去了一中的门口。卖手抓饼的小摊依旧在一中的不远处,却再也不是曾经的老板。我买了一个提在手里,里面没有番茄酱画的笑脸。我给重修了的一中大门拍了照,还过去抚了抚石狮的脚趾。你知道的,某些仪式性的行为,是对往事致敬的最好方式。
放学时间到了,小学弟学妹们陆陆续续地朝外走。依旧有人在石狮门口等同行的同伴,但年轻的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专属的戏码。
我想过方呈会回母校看看,但没想到是同一个黄昏。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他带着少年温和美好的微笑朝我走来。若不是他没有穿校服,我甚至会脱口而出“走吧回家啦”。我掩饰般地把手中的手抓饼塞到了嘴里,手背顺势抹了抹眼睛。
“走了好几年了,回去看看呗。”方呈随意地丢来一句,便迈开步子朝一中走了过去。
他熟稔地和门卫老师打过招呼,我们便堂皇地成了校服中的逆行者。没有小说中挖许愿瓶的桥段,也没有电视剧中寻找当年在树干刻下的名字的场景,我们只是绕着操场一前一后地走,走了一圈又一圈……
看啊,表姐不在,我们之间总是那么多让人尴尬的沉默。
我有些苦涩地笑了,叫住走在前面的方呈,声音干巴巴的:“走吧,要关校门的。”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和曾经一样,总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美梦成了旧事,故事成了固执。三年中发生了什么,我从未问及表姐,更从未联系过方呈,一无所知,是最好的概括。不过,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一阵木已成舟的悲戚又忽然涌起,我压抑了一天的泪水终于喷薄而出。
泪眼朦胧中,眼前的大男孩皱着眉慌乱了起来,但最终也没有抛出诸如“你怎么了”之类的问题,只用不变的温和说了句“别哭啊小屁孩”……
“你们武威温差太大,感冒了。”我搪塞,故意用了最冰冷的字眼,决绝地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他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接过我吃了一半的手抓饼,放一包纸巾在我手中。依旧是曾经那个细心到让我难过的方呈。
我自顾自地跑出了一中,像一头闯出往事的牢笼。
六.
其实一中算不得我的母校,因为我在这里只停留了不到一年。
时间匆匆,那一年,我的中考成绩还不错,得以到借读,表姐和方呈也从悠闲的高一到了紧张的高三。我们更方便地聚在一起,再不必辛苦地等人齐了再回家。
那时候,相处的时间多了,渐渐发觉心里萌生的某个幼芽,在不断不断地长大。
我懂得了一句话,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从前连偶像剧都不看的我突然矫情了起来,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他会不会喜欢你啊?”
但我始终犹疑着,对自己预设的问题,不敢作答。却试图在任何毫无逻辑关联的地方寻求证明:吃彩虹糖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最后一颗是红色,你就是喜欢我的;爬山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最后是左脚登上山顶,你就是喜欢我的;买杂志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报刊亭有我喜欢的杂志,你就是喜欢我的……
事实却是,我在吃糖时故意留下一颗红色的糖果,然后心满意足地吃掉;我在爬山时故意一步迈上两个台阶,只为了用左脚来登顶;我在买杂志时故意绕远路去那家报亭,因为那里总会有我喜欢的杂志……
那时候,我自欺欺人地试图解答,而感情的试卷却给了我另一份答案,让原本百分之五十的概论,也瞬间跌倒了零点。
寒假的一天,我早早从故乡回到了武威,天知道所谓的努力学习和对某个人模糊的想念哪个更有说服力。
我们依旧“混迹”在一起,有时跑去乡下拍农舍,有时去野外吃烧烤,把最盛大的青春,装进不大的武威。
一天,我去和同学排练四月份话剧节的节目,黄昏时回家,发现方呈正在姑姑家的楼下徘徊,手里拿了一个精致的礼物盒。
那个时间,表姐正在家弹琴吧。
那一天,是2月14,情人节。
武威的冬天,是毫不含糊的凛冽,我愣在那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这扑面而来的西北风,硬生生地吹碎了。
想来,自己还曾伸出手细数:他每天步行和我们一起回家多走很长的一段路,他会在假期陪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漫画,他会……那么,他可能是喜欢我的吧?
多可笑。分明,自己只是那些场景中的配角啊。那些用来陶醉自己的细节,换做另一种可能,依旧说得通。
暗恋就是一场暗无天日的跋涉,像在广袤的沙漠里苦行,仅凭心里那点儿微薄的信念向前走,事实上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是真正的出口。
有海市蜃楼,就全当绿洲。
我不管不顾地跑进了楼道,任凭吓了一跳的方呈在后面叫我,我很小气的,才不愿意做你传递爱意的鸿雁鱼龙。
方呈最终没有上楼,至于那份礼物,也没有从表姐那里看到。但这些并不影响我的某些心绪直直地沉入了水底,然后窒息到,把整片海洋化成了眼泪。
此后的日子,我们一如既往地一起放学,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外出游玩,但我知道,打碎了的东西,是很难还原的。
那是段什么样的日子啊,就像藏在眼睛里的沙粒、踩在鞋底下的石子,那种隐隐作痛的难过,并不尖锐,却又没有办法忽略。
我打电话问明了老妈培训的归期,打着想家的幌子,匆匆让姑姑帮我办理了各种琐碎的手续,然后遁逃般地回家了。
那一年,我高一。
离去的列车缓缓移动,姑姑一家来送我,你也前来。我听完姑姑姑父的嘱托,拥抱了表姐,唯独固执地不肯与你讲话,甚至不肯拿出专门的目光。我自圆其说地对自己讲,你的前往,是对姐姐的陪伴,而不专为与我的告别,何必多此一举呢。又或许,我不肯承认的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一场年少时的离别。
汽笛搅得心情烦乱不堪,启程了。
我又一次顺着那两道铁轨远去了,对我而言,它们就像是一根铁棒,一头绑着华北,一头拴着西北,一头是家,一头是爱。是了沉甸甸的哑铃,扛在肩上,满满都是归来与远方的重量。
傻子似的伸手擦了擦车窗,手指触到有些凉意且还算干净的玻璃,低头,自嘲地笑了。以为是站台上的人把深情粘在了车窗上,其实不过是自己把自作多情放在眼眶里打转。承认吧,当心心念念的人成了驿站,而不是再次归来的牵绊,我离开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七.
转眼三年过去了,三年里,不知多少次想起那个少年,那座城。听见“方程”依旧条件反射,但随后的效果不再是心动,而是心酸;去敦煌旅行,列车在武威站停6分钟。短短的6分钟,我有600次想要冲下车去,又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我没有想到,原以为的一别两宽,在一次不甘心般的回访中,再次有了起点。
那段日子,我跟随记者老师一路奔波,方呈则打着暑期实践的幌子和我们一起,又是一年盛夏的武威城,依旧是那片天高地远的厚土,却因为跌宕的重逢,显得愈加地厚重。
系列报道结束后,我和记者老师请假去了姑姑家探望。那个晚上,我终于鼓起三年的勇气问表姐:“你们……在一起过吗?”算是给自己漫长的暗恋一个果决的交代吧。
我像穿越进了八点档的电视剧,分明听表姐一字一顿地说:“他喜欢的是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表姐云淡风轻,每个字句却叩击在我心上,“当年,还我以为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才那么匆忙地回老家了。”
所以,每天放学后的同行,放假时的陪伴,以及徘徊在楼下时手中的情人节礼物……统统为了,毫不知情甚至会错意的我?
我想起了很久前看过的一条微博:加菲和欧迪走失了,被卖到宠物店,加菲很痛苦。但一个清晨,乔恩走进了宠物店,他看见了加菲,意外之喜,立刻又把加菲买了回去,一家团圆。故事的最后,加菲说,我永远不会问乔恩,那天他为什么会走进宠物店。
有人评论说:他又回到这里,或许只是看看,自己家的笨猫有没有被人卖进宠物店。
我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那天,在正在修缮的鸠摩罗什寺,记者老师挂着一脸“我都懂”的识趣表情独自去采访工作人员,留我和方呈在院子中。
寺庙的围墙上贴满了诗词禅语,我百无聊赖地从头看到尾,无意回头,发现方呈正愣愣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墙壁失神。精瘦的西北男生,在浓烈的西北阳光下,像立在韶华中的旗帜,写满了青春往事。
我走过去,发现他在盯着墙上的黄底黑字看,是明时诗人的句子:无情莫抱东风恨,作意开时是谢时。
一个理工男,盯着一句别有深意的古诗若有所思,我“扑哧”笑了出声。
“不想再错过了,‘等’比‘找’还煎熬。至少‘找’有目标,而‘等’根本无归期。”
方呈的声音却兀自在耳边响起,“终于等到了,别走了,行么?”
刹那的莫名其妙后,是许久许久的难过。
三年了。三年之后,我们默契地不提过往,却终于以全新的自己,站在了彼此身旁。而那场沙漠中漫长的苦行,终于换来了真实的绿洲。
我们一起去登寺看天,大团的云朵悠悠地荡在天际,不被打扰,纤尘不染。忽然觉得,原来风流潇洒的武威城那么广大,而相逢的人再相逢,是多么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