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成绩真是我玻璃心变金刚心的不二良药
数学非常差,小学4年级大家开始学奥数的时候,这块短板越来越明显。那时候已经开始强制周六补习语文和数学,按分班考成绩分成提高班和平行班。我自己那点水平,觉得平行班待着就好。提高班的做法就是发一张奥数卷子下来做一节课讲几道题,我总不能老指望同桌教我吧。
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作为偏科严重,但还有点志气的同学,被班主任以鼓励的名义提前向我剧透了结果。例行班会上,班主任(语文老师)说:你们看陈雨思,她虽然数学差一点没进提高班,语文考了85分,第一啊。
我挺怕数学老师的,她喜欢面批试卷,往往前几个上交的又快又好,而我之流在座位上磨磨蹭蹭,最后得75分。
期末考前,也只有数学老师喜欢一张一张考模拟卷,回家作业统一的订正家长签字。我拿着七十多分的卷子给爸爸,总会哭得伤心,觉得好委屈,没有信心,不知道怎么办。
我后知后觉的是,同样放学买了小卖部的关东煮一起回家,做完作业以后,我开始看闲书看电视,而考100分的同学打开奥数,做高斯定理和鸡兔同笼。
我爸对我那时候的批评就是:因为连续考倒数而极度缺乏自信。
于是从某天开始,每天吃完早餐他送我出门,都会加一句:“我女儿最棒”。然后让我重复一遍:“我最棒”。
比较夸张的也有:“我女儿是第一名”。于是我也说:“我是第一名”。
父女之间很多默契,所以我不问为什么要这样说。
忽然有一天数学面批,我考了98,错在一个单位。再后来顺顺利利可以考90以上了。小学的期末考,是讲究“双百分”、“全优”的,并没有难题,在模拟卷子里都能找到同类,在一系列试卷的暗示下,我也是逆袭拿过满分的。
嗯,如果小学数学靠心理暗示可以搞定,进了中学接着惨败。
初三月考,我在语文老师办公室帮着算分,一起看作文,闲聊的时候,说起总分,语文老师当着全办公室的老师的面对我说:陈雨思,你们杨老师就担心你的数学,说数学太拖后腿了。我抿嘴不知道怎么回,脑海里是差点不及格被叫进年级办公室反省的场景。杨老师是班主任,可想这三年来在她面前的表情,总是随着数学成绩哭哭笑笑的。初一我的数学非常好,月考拿单科第一,期末考拿总分第一。杨老师会在周五放学的时候等我打算扫完卫生一起走,小心翼翼地暗示我:以后去二中还是一中?
接着慢慢掉队,排名忽上忽下,数学再也好不起来。如果这是赛场,我就是那种最靠运气还浑然不知,以为是努力的选手。杨老师见我的口头禅成了:陈雨思,你脑子里太混乱,数学思维真的要学学XX和XXX,连XX都比你好,还有,博客不要写了。
虽然我已经会在出分以后和前桌学霸自嘲自贬,但压力很大依然会对着卷子回家哭。爸爸对青春期的女儿闹情绪很反感,不再像小学那样会安慰鼓励。他晾我在一边,扔给我一筒餐巾纸,留出晚饭,等我自己出来吃。我扯扯皱巴的卷子,没有人对我说“你最棒”,我又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好。
当语文老师对我转述完杨老师的担忧后,我抿了抿嘴,笑说:去二班陈老师那里上家教好啦。
家长反对家教,那句话是玩笑。但我确实有一种隐隐的念想,去上了大家都上的家教,我的数学就会好。
所有花在学习上的时间,都和数学成绩的起落毫无关联。陈老师的家教班从周五排到周日,成绩最好的都在那里上课,他们买参考书做题,我看闲书,写东西,追星。
勉强保送去了重点中学,无意给了我三年的数学成绩,一张不好不坏的遮羞布。
当然有过整理考点,规划复习,刷题纠错的幡然醒悟,数学思维对我来说,就是得不到的月亮。满地便士,我乐于捡,对于月亮,初中的直觉里它不属于我。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思维,为什么对于填空题最后一题,有些人能猜对,我画了好多辅助线,越画越糊涂;也不明白,函数有什么好玩的,不断设未知数,真像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啊。
重点高中的高三,走千万人走过的相同道路,过关斩将,习惯以致麻木,掐表做模拟卷,一道题做了又做,纠错本厚厚一打,看励志鸡汤,竟然也相信辛苦一年幸福一生这样的句子。
高二的数学老师对我说,陈雨思,进步很大。因为这句话,学科竞赛,数学考了一等奖。
高三的数学老师刚来没多久,在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又加了一句:你上课听得很认真。头两次月考都考130+,理科实验班女生里总算出类拔萃。
拥有数学思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当卷子对我胃口的时候,我知道那大概是一种见题就想到例题,看到函数想到曲线,看到曲线想到函数,三角函数看完题目都能到有几个解的体验。当然,我还是一个没有数学思维的人。运气总是生活总是很寻常,我没有为“高中努力终成学霸考入心仪大学”的故事添一把火,纵然习惯了做题,跑办公室,整理笔记,纠错,我也只在高考得到了106分。唯一进步的是,我已经能很清晰地估计自己的能力,106有些失常,可能因为有那么十几分的题目我走了神,轻了敌。
无论别人的分数是多少,我不羡慕班长每天晚自修打三国杀第一名,不至于觉得委屈,不至于停止和数字较劲,直到打铃那一刻,停笔交卷。
同样的努力,放在了生物和化学上,理综开始帮我拉分了。从前生物差,没上过平均分,背书看书,连最角落的注释注视都啃下来,后来生物也接近满分。
唯一遗憾的是,当我自嘲说自己天生学不好数学的时候,其实是希望你和小学时我爸那样,摆摆手真诚地说:“没有,你是最好的,你会是最好的”。有时候一个人坐在课桌前想,我没因为数学差选文科,然后发自内心地在心里拍拍自己肩膀,说加油。
社会交换论五个命题之一的成功命题,大意是一个人的某种行动越经常得到报酬,这个人就越愿意从事该行动。大多数人习惯成功命题的思维,而成功命题倒置就会产生反作用。比如:做完作业就可以踢足球;做过试卷就可以进步。内在动机换成外在动机,无疑自寻烦恼。
时间无法倒流,如果有一天我站在初中时代自己面前,我真希望她能早点明白数学成绩和智商直接挂钩,智商为负就努力弥补,请不要再追星好好做题。“侥幸蒙对”和“高考还早”,真是阻止学生进步的两大宿敌。
生活里诸多考验,不是一句:“得不到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可以聊以自慰的。黄灿然说天赋就是朝着一个方向特别努力。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很相信命运,并非相信一切都已经有了安排,而是开始发现当下情状,都可以在过往事迹中找到蛛丝马迹,等待结果时的惴惴不安,不是因为好的结果属于少数人,而是我是不够努力的大多数。
数学是个很狡猾的角色,大学选了文科,看到课表里没有高数时,心底里有过真实的失落。
没有它,我的小聪明似乎又够用了。从前学数学的蛮力,竟然是填充高中生涯最饱满的一部分。
抱歉,学了12年依然没有掌握数学思维,回校见到数学老师时,过去被批过的叉和低分鲜红地印在脑海,令我自动站到人群最边上一言不发,心里却想:这是多快乐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