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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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隔三差五地在院子里跑步,以前总是绕一栋楼跑,今天突然想要尝试跑大点的圈子,看看不同的风景,结果效果显著,比之前多跑了三倍还不觉得累。突然间有了个奇怪的想法,人之所以觉得跑步会累,仅仅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重复步调带来的无聊。所以我绝对不会选择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跑步,心情不好时还要面对那样巨大的无聊,想想都觉得可怕。我的同学 Z 姑娘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姑娘,风雨无阻每天8公里,不光如此,她的生活里充满了类似的重复,每周固定时间练习英语口语、每天早起、按照课表上课,这些事情说来简单,但是日复一日地积极向上怎么想都是需要勇气的事。我好奇 Z 姑娘如何坚守跑步这块战场,她告诉我的秘诀就是,听音乐。听音乐,一首歌 5 分钟左右,每首歌都有不同的情绪、不同的故事,带给人不同的感受,于是跑步不再是单调的机械运动,它开始拥有复杂情绪、开始交织着作曲者的故事和歌唱者的诠释,以及听者自己的人生感悟。我于是又一次尝试这种方式,觉得效果也挺好。

我想我自己的奇怪理论对我而言实在是真理,我忍受不了一切重复的事,小的事就像 Z 姑娘热衷的按时上课与每天跑步,我早起上课的大业一般在开学 1 周后就宣告终结,跑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来真是惭愧。大的事情就像按部就班升学结婚生子,感觉是对祖祖辈辈人生的又一次重复。记得当初高考完了出志愿结果,爸妈亲人们都觉得十分可惜,劝我复读,我真是死也不愿意再经历一回高三了,并不是因为我觉得高三可怕,事实上我觉得高三是充实愉快而充满希望的一年,但是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经历一遍这种又一次的充实愉快充满希望。

几个月前看了一部电影《恐怖游轮》,可以列为我看过的最恐怖的影片了,剧情讲的是一位母亲一次又一次做出相同的选择,杀死同伴,而每次杀光所有同伴又会开启一个新的轮回,她需要继续杀死同伴。我和我的小伙伴对她的选择表示不解,她完全可以选择跟死神走,以这样的方式活在世上简直是种折磨,我只能将其归结为母爱,因为只有此法能让她一次又一次看到自己已经故去的孩子。直到现在,我想到这部电影的情节依然感到毛骨悚然,这是一种与自己价值观完全相悖的不适感。

所以我一直非常敬佩西西弗,甚至觉得最美的神灵没有第二人选。能够克服重复的无聊而活着,内心一定强大到刀枪不入。

由于我最近生活状态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接触到的都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她们的感官敏锐,常常能在反复中察觉到细微的不同之处,于是她们得以看到一个绚丽的世界。我与她们探讨生、死与规则,感觉自己的内心也变得柔软,变得对外在变化敏锐、对内在变化清醒,日子是花样繁多的,让我欣喜不已。

C 姑娘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感受到知识的美,她对每一种知识都充满热情与敬意,非常鄙视那些抄作业、考前突击、打小抄、选水课的人,认为他们是亵渎知识。

S 姑娘每日为自己做一份丰盛的早餐,即使内容相同,摆盘的手法也要不同,如果高兴还会配上好看的花在旁边。她介绍我一本曾焱冰的《爱就是在一起,吃好多好多顿饭》,作者每日为她做的饭设计不同的鲜花作为摆设,让女儿丈夫每天都能感受到具体的爱。曾有一个理论,说夫妻到一定年龄,就丧失了互相倾听的能力。,男人会失去听尖高音的能力,而女人会失去听低音的能力,这时他们就完全无法理解对方了。 我想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曾焱冰身上的,因为她懂得如何避免一模一样的重复。

我高中有一年假期,因为物理竞赛的培训而要天天去学校上课,正赶上宿舍装修,于是过上了为期一个月的走读生活。当我第三天在同一个站点踏上相同的地铁,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我开始观察车上的人,并且揣测他们经历的故事。一位身着西单中学校服的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猜想她一定会在西单站下车,走到学校去补课,没准也是像我一样补习竞赛的学生。没想到她最终从东单站下了车,这件事情如此让我印象深刻,以至于想到那段走读经历,首先回想起的就是这个女生。由此看来,在反复中找到些不一样对于一个人的人生是多么不一样。

重复的事情变多了,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很快,比如在我实习最开始的时候,每天的生活无非起床工作吃饭,回家也由于犯懒只是躺床上刷刷微博,我觉得自己套入了某种规则,时间度过地十分轻易,自己也轻飘飘地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的确,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虽然只过去个把月,但是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了。而现在的我,为了拯救一下不上进轻飘飘的那时的自己,给自己安排了很多工作之余的活动,比如学习一下数据分析,跑个回归什么的,或者参加一些文化活动,看场话剧或者哪位歌手的现场,甚至是看个综艺节目都会让我感到有一定程度的有益的变化。

就这样,我十分开心地度过我不太一样的每一天,在每一个重复的机械动作中找到其蕴含的不一样的哲理,于是当我回溯一段时光,我会准确地定位我的每一天,我的生活中会充斥着类似于西单中学女生这样的小细节,想来一定是非常奇妙的感受。

北岛在他的诗中写道:“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虽然这是一句让人读来十分压抑的话,但是会有法子让我们面对回声的,我始终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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