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晓艺转过脸,静悄悄地来看着我,"问你件事行吗?方便问你不——"
"我听着真别扭。"我笑着。
"他昨天回学校的时候跟我说,要找我周末去他们家,跟他爸妈吃顿饭。然后我去了,嗯,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喜欢他们家。"
"他们对你态度不好吗?"
"不是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为难地咬了咬嘴唇,"他们家,和我们家一点儿都不一样。他们家的人——除了他爸妈之外还有他奶奶,他们家的人在饭桌上彼此都不说话的,一开始我就觉得,他们问我什么问题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在听我讲话——我还以为是他们不喜欢我。可是后来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给你举个例子,他爸爸在饭桌上说有个菜不好吃,说完了没人回答他,没人搭腔。吃完饭,他奶奶就会一句话也不说地去看电视,就好像房子里的人是空气。然后我觉得,他家的人似乎就是这样的,不是喜欢我,也不是不喜欢我,根本就无所谓。姐,在我们家怎么可能这样呢?不管是谁,如果有一个人说不好吃,怎么会没有人理他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知道我说的不够清楚。"
我默不作声,她也许不太明白她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我明白。
在我妹的头脑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两种,要么喜欢,要么讨厌,她从来不懂什么叫漠视。她是标准的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这跟物质条件没关系,在咱们家里,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对她好,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对每个人好——这也是我从小喜欢姑姑家的原因,我能够想象晓艺坐在他男朋友家的饭桌上的感觉,那种绝对的自己是异类的惶恐。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似乎所有柔软的感情的表达都是会被嘲笑的——别以为你说几句生日快乐,我很想你之类的话就能感动他们,他们早已习惯了面无表情,根本不需要被温暖。那样长大的人甚至和我这种破碎的环境里长大的人都不一样,我的灵魂至少还有无数碎裂的缝隙让我强烈的感情渗出来,可是他们呢,我打赌他们的灵魂早已就在某些关键的地方磨出厚厚的一层茧,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妹,我只能跟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是不可能改变的。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学会用他们的方式和他们相处,你能理解对方的方式,但别人不了解你的。你就占了先机和优势。我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但是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