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未获得自由—读《比山更高》有感

他们的攀登只是为了取悦自己,当他们立于峰顶时眼里只有脚下的群山和更高的山峰,别人的眼里有什么他们看不见。

别人眼中的质疑和不解,亲人眼中的焦虑和不安他们均视而不见,也不想看见,因为这会影响他们继续挑战。他们不挑战别人,只挑战自己。

他们拒绝世俗的评价,他们的生活除了自由攀登以外不允许有其它,除了装备以外不能背负太多。

他们有的人落魄失意、穷困潦倒,有的人家境殷实、生活优渥,但他们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高山,甚至不惜众叛亲离。

大山是无情的,它眼里没有远近亲疏、没有贵贱贫富,你的一次失误、一次误判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常年生活窘迫的严冬冬在28岁永远地留在了新疆西天山的冰川裂缝里,香港的富家子弟吴茄傑也在28岁被雪崩压倒在喀喇昆仑山上,他们都为自由攀登付出了代价。

我读完了这本中国攀登者史诗般的记录后,我仍然无法理解和认同他们的选择,只能以燕雀自比、自嘲。

他们不计较金钱、不惜付出生命只为登顶,只为在高山之上开辟一条可以自己命名的路线。幸运的人可以得到业界的认可,获得“金犀牛”、“金冰镐”的荣誉,但随之而生的一定也有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悲情。

他们都是阿(阿尔卑斯)式攀登的推崇者,他们不愿意被体制、被商业化禁锢,崇尚自由、热衷于个人技术和体能的突显。

他们获得自由了吗?我认为并没有,至少在他们停止攀登之前,他们一直都被高山和攀登的欲望牢牢控制。

                      自由之魂

“自由之魂”是严冬冬和周鹏组合的名字,他们经历了08年奥运会大学生登山队珠峰火炬传递。经此他们一举成名,但是登顶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想象中自由的感觉,因为体制内的登山束缚了他,这也促使他们结对开始了自由攀登。

严冬冬这名清华大学生物系的毕业生,因登山而没有获得学位。清华只是引领了他去登山,却没有给他谋生的技能,也没能带给他任何事业的光环。

出人意料的是这名生物系的学生最后竟靠着翻译谋生,他短暂的一生竟把35本英文书籍译成中文,且大部分已经出版。他也以此维持着生计和攀登事业,他们一次次地出发,书写着国人登山的历史,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路线—自由之舞。

“对于大多数心怀理想的青年来说,自由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实践自由意志的同时,他们还必须要摆脱外力的束缚:不用为了生计,或是基本的生存而忧愁烦恼;不被传统的家庭观念绑架,不被困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之中。”

他们的选择更像一种修行,让他们与世俗渐行渐远。他们有的逐渐消逝不见,有的放弃修行回归世俗。然而,自由谈何容易。他们都是父母的儿子,是恋人的心之所属,是老师的学生、兄弟的兄弟。

当严冬冬的父亲被告知他的儿子卡在冰川中再也出不来了,他是何等的悲怆和绝望!当李红学的父母面对儿子的衣冠冢时,心中必定一片灰暗寂然。

山难的幸存者更加痛苦,他们除了要面对指责以外,还要面对自责和恐惧,这些感觉也将伴随着他们的余生。

他们是否在攀登中获得了自由?我持怀疑态度,就算有,也是短暂的。当他们登上高山之后会经历短暂的自由,然后会被新的攀爬欲望俘获,重新失去自由。

                      刃脊探险

马一桦(独行马)是中国较早一批驴友,穿梭于藏地、边疆,也是较早的一批自由攀登者,也是阿式攀登的先行者。身处体制之内,体制所给予的最大宽容仍无法满足他对自由的需求,因此他离开体制创建“刃脊探险”。

他是以商业攀登的收益来供养自己的自由攀登,也在培养新一代的登山者。他和美国人曾山结伴攀登,命名了“半脊峰”,成为首登幺妹峰的中国人,可算是成果斐然。

他的妻子和他算是志同道合,也是一位攀岩、攀冰界的佼佼者,但她适时停止了攀登。马一桦却一直在坚持攀登,为了自己,也为了刃脊。一切看似顺风顺水,直到他把同伴刘喜男留在了党结真拉峰后,伴随着各方指责和公司的经营困境,他终于从国内登山界消失、出走加拿大。

刘喜男是一个技术、力量兼备的攀登者,一个嬉皮士般的人物,疏离家庭、混迹江湖,过着风雨飘摇的生活。他践行了攀登者“留在山上的宿命和不想留在山上的期望”,身后只有一群兄弟记起、谈及,“刘爷”的名号却逐渐被江湖淡忘。

生命权是依附于自由的,但对自由的追求未必就意味着可以获得对生命完整的处置权。人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他的社会属性,因此个人意志的自由实现注定无法摆脱社会现实。

刃脊探险给了众多攀登者技能和扬名立万的机会,却没有给他们真正意义的自由。

                      白河十年

“许多人都描述过那种突然失去亲人的感受,巨大的失落感如海啸般吞没了他们的余生。海啸过后,悲伤就像一波又一波潮水,不断冲击着他们脆弱的内心堤坝。”

白河是地处京郊与阳朔齐名的攀岩胜地,一批批年轻人在这里出出进进,沉浸于攀爬带来的快感和酣畅。他们在这里打磨操练之后,自然而然地就要剑指高山。

他们中有的是孤家寡人独来独往,有的是成家立业、一家老小,但面对高山时他们只有自己,心中只有顶峰。

王茁,一个严谨认真的攀爬者,让同行的女友成了他山难的目击者、幸存者。面对亲人坠落的现实无能为力、避无可避,余生还要面对那时不时出现的梦魇,何其残忍?

伍鹏,被冲顶的执念绑缚,不顾一切地冲上了婆缪峰,但却没有活着走下来。他留给妻女的除了痛苦外,未必会有多少理解和自豪。雪山给了你永久的自由,却可能封禁了别人的自由之门。

只有成功从山上下来的人才有机会总结,登顶与否不是评价一次登山的绝对指标。失误可以被借鉴、也可以被纠正,但生命不会再重新来过,荣耀带来的追逐效应远大于失败者的悲情。

白河、阳朔、双桥沟、毕棚沟从不缺少勇士前仆后继,这里有商业利益的算计,也有阿式攀登的自诩,谈不上谁比谁拥有更多自由,因为他们都只为自己负责。

                      梦幻高山

“年轻人凭着一腔热血,经常能表现出毫无基础的勇敢,所谓无知者无畏。”——极限登山

作者对近十年登山者描述表现更多的是大无畏精神,以及对自由的狂热追求。这其中的原因有经济发展带来的物质满足和思想解放,也有年轻人面对虚无的极力反抗。

他们不求一击即中,只是不愿坐以待毙。他们缺少沉淀和磨炼,急于表达对成功的渴望。他们对束缚更加抗拒,对宿命论不屑一顾,对自由的理解更加直白和固执。

他们需要高山,却罔顾高山的感受。

在装备和条件更加优越的当下,书中的悲情人物却增多了。小柳、刘兴、昊昕、Stanley…,他们都为登上高峰、追求自由付出了代价,而这其中有多少自由得以实现已不得而知。

                        ***

高海拔、高难度的阿式攀登终究是一种小众的活动,世俗的标准无法进行评价,他们大概也不屑于被评价。尽管实现自由的方式有很多,证明自己的途径也不稀缺,价值实现的形式也越来越多元,他们却还在坚持攀登。

这群被高山禁锢的人,他们要么生命留在了高山,要么灵魂走不出去。一生都在寻找自由,却从未获得。

                                  2025年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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