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做个摘抄本,记些好词好句,我们这些文科生夹带私货,偷偷抄了好些关于爱情的句子,那个最厚的摘抄本一直被我带在身边,前段时间翻了翻,里面有一整页关于《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里,就像跌进一个深渊。从那一秒钟起,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就是你。”
这样的情感让当年还在上高中的我感到心悸,因为我即使再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东西,也总觉得面对这样的感情,总该适时流露出一些情绪。
杜拉斯说压抑的爱会让人产生扭曲的快感,如海潮在夜晚笼罩下孤独地拍打海岸,被遗忘的灯塔默默站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古战场的折戟躺在无人问津的河底……孤寂与痛苦赋予生活在世俗尘埃中的人以哀愁之美,文学家喜欢把热闹欢快的场面撕碎给大众看,即便喜欢大团圆的人们在泪流满面中满怀遗憾,他们也会心满意足的赞叹这个绝妙的故事。
压抑本就意味着炽烈,如果不是足够浓烈,怎么会用上压抑这个词,而压抑的快感,则是大雪压枝头,樱花将坠未坠,当事人在即将破碎的事物面前烈酒浇愁,后劲够足,够支撑一个长夜不醒,微醺感绵延无数个春秋。
朋友对我说:“我明明知道缄口不言是最大的错误,然而人就是这样,面对特别的人总是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没办法,没办法。”
大火自草原深处燃起,火势延伸至天际,书里的诗歌变得歪斜,字迹模糊,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齐齐碎裂,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消融,化作洪水泛滥……戈达尔的《法外之徒》中有一句“他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世界在她面前已经崩溃了”。
《梁祝》里有一句戏词“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基本所有人遇到这种事情,震惊之下的第一反应是掩饰,年纪小些的难以置信,眼神慌乱,露出破绽,年纪大些或者沉稳些的,默默关上心门,一言不发,独自消化。
我和友人聊天时说,人最好不要心动两次,第一次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的以为是什么好事,第二次嗅到熟悉的不幸的味道时,像极了一个等死的囚犯,太折磨人了。
最糟糕的是,你知道自己在等死,却还希冀能保持体面、毫不慌张,这种事情太过考验演技,演的好演不好结果都可能同样惨烈。
泰戈尔说:“人们从诗人的字句里,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但诗句的最终意义是指向你。”我们含蓄的援引旁人的只言片语,亦或是用风用山用河流用月光用一切美好的事物隐晦地表达爱意,仿佛这样做,就当那些羞于启齿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譬如我告诉他,你是我半截的诗,假如对方无意,我还能讪讪地说一句“或许你也喜欢海子吗?”,借此保留我那点可怜的尊严,我们总是喜欢给自己找退路,人无法控制最基本的感情,但是理智会说话,我分裂成两个个体,其中一个哂笑着用审视的目光给另一个判死刑。
高中时放学和朋友一起走,那天晚上下雪了,我俩都没有带伞,晚自习结束一群学生呵着白气,三三两两边聊天边往外走,雪不大,在路灯暖黄的光照耀下才能看清晰,小雪花落在头上,白色一闪而逝,变成水珠浸湿了乌黑的头发,教学楼还是灯火通明,在外面透过窗子看到有个班挂了标语,鲜红的横幅上印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曾经有人用这句话祝福我,我说谢你吉言,可惜了后来也没能得偿所愿。假如这世上真的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也不必深更半夜睡不着,和各路神佛许愿,朋友说我过分执着,爱钻牛角尖,或许是这样,也或许是我单纯迷恋体温上升0.2摄氏度的奇妙感觉。
“你是我的一切,而别人只不过是从我生命边上轻轻擦过的路人。”我倒也不至于这样痴迷,然而对我这种一向追求安逸怕麻烦的人而言,你是我即使心率上升到120次/分都要奔跑上前牵住手的人,片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