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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千多步,稍微抬抬脚,有风从背后吹来,夹裹些碎屑,回头去看,远远的只能看到在薄雾笼罩下,由左向右奔腾的许多跑马。走了两千步,再回头,就只剩两三只固执地在那里不厌其烦地跑。于是最担忧的是,再继续走了几千步,它们将会消失在那里。我不得不想着赶紧用写字的方式,让它们能不完整的保留下来。
“小忆”即小时候的回忆,回忆都是碎片,有自己的碎片,也有从同历者的碎片,时间久远,大概能拼凑一幅残缺的画。
小时长在村子里,村子很大,依山而建,整座山像是扣在地上的草帽,先是平缓的帽沿,忽然是升起的帽顶。帽顶最顶上曾经有一座四方的水塔,站在水塔上,就能一眼望见在帽沿上的万所房子,往西南的远方,能看到在朦胧水气下由右向左的大运河,在河的中央,躺着左右绵长的一座岛。当时听到有人讲,村里的山底下有一只金色乌龟,每年乌龟会长大一点,山就会高一点;而岛下有一条金色大蛇,也会长大。可是多年后,山没见长,只见越来越秃。而后直接看向山脚,就是帽顶的西南脚,就能看见一所小学校,绿色花园、橘色三层教学楼、红色瓦屋教室、青色水泥地、土操场,包括我在内,学校承载着村里大部分孩子的童年。
学校的大门向南开,大门又高又宽。大概学校建时垫了许多土,大门下的路高出大门外的路有几米,所以门外是一条十米左右的大坡,坡上砌了阶梯,阶梯左右两边是水泥涂的挡坡(大概是叫这个),也碰巧十分光滑,直接变成了我们口中的“滑梯”,不成计划的航班每天都在上面飞起。有一边滑梯外的“悬崖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专门堆垃圾的地方,学校里打扫出来的垃圾会堆在这里,垃圾不时随着火焰消失。
一
有时在垃圾堆旁,会有一个人背着“叉头”,一只手拿着根木棍在上面挑着地上的东西,另一只手以奇怪的角度弯向肚子,腿脚也都扭曲了,走路一颠一簸。看他的脸,五官也都仿佛被什么拽到了一边。有时一群小孩散在他四周,不敢接近他,先远远的盯着他,不一会都跑去其他地方玩。
有一次,大概刚刚放学,一群学生蜂拥出校门,我见他背着叉头,在路上走着,忽然不知是谁朝他扔了一块小石头,不知有没有打到他,而又传出一声“哦~憨子”的叫喊。他回过身子,是受了许多委屈,抖动着身体,很用力的向上努起嘴,好像用尽力气,拖出了长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骂:
恁 !
妈!
个!
X!
我才知道他是能说话的,而且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然后又有几块石头和骂语向他抛去,他仍也不认输的向前走了几步,一字接一字的骂。大概之后一群小孩一哄而散了,我也跑走了。
二
在村子里很少有小孩不在学校里上小学,在村里疯跑,会经常遇见那个不曾在学校里出现过的女孩,穿着不得体的脏衣服,总是拖着一辆”地排车“,地排车上坐着一位妇女,妇女也是犯了偏瘫,扭曲着身体和面容,在她四周的车上摆着各种杂物。她们和地排车每天在村里走街串巷,在每家要取些东西。
到之后,那妇女只在村里的集市上出现了,她全靠着一只铁质的四角凳子,凳子上挂着些布袋子,在集市上缓慢移动,我见着她自然是躲的。他的女儿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一次我在村里路上遇见过她骑洋车子一闪而过。
上了初中,村里的在一个学校的同学会一块租一辆面包车每几周回村。一次回村,车到了村集路口,司机忽然停了下来,愤愤地骂:”这个憨子又隔这躺着了“。我略微起身看到她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是她的凳子,不知是司机还是谁说:”不给钱她不走的!“,我们在那等了一会,最后车也继续走了,至于司机有没有给钱,我也记不清了。
后记
之所以以这个故事开端,是感觉会容易些,然而发现并不容易,也很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