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三）

大雪山。

冰谷。

一个年近四十的青年人，跪在一座孤坟之前，久久不动，飘扬的飞雪已洒满了他的全身，他，也已成为一个雪人！

落在他那坚毅如铁，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的雪花，都已融化，而从他口鼻之间呼出来的气息也在告诉大家，这是一个活人。

坟前石碑的背面刻着：“纵横江湖三十载，神剑落红更护花。”而正面刻着的则是：“逍遥剑侠岳惊鸿之墓，弟子韩振峰敬立。”

他，自然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冰天神剑”韩振峰。

猛然之间，他的双目已经睁开，立时，就仿佛为一尊毫无生命力的雕塑，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充满着活力、激情、热血、霸气的生命！

接着，他也已回头，因为，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非常熟悉的足音。

他的后面，是一个看似文弱，又觉刚强，豪情之中带有冷静，深沉之中又有着倨傲的白衣青年。

他，就是——“冰雪公子”雪云轩。

韩振峰缓缓道：“你来啦……”

雪云轩点了点头，道：“是，我来了。”

韩振峰缓缓立起身来，身上的积雪也在簌簌落下，他说道：“是不是有事情发生了？”

雪云轩摇头道：“没有，所以我正在为此好奇。”

韩振峰道：“我也一样感到好奇。”

的确，萧不恨已经死了半个月了，可是，他的大哥萧乾坤这边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无，这，怎会是那名动天下，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魔教教主的作风？

雪云轩缓缓道：“可是，虽然此刻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但我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韩振峰看着雪云轩，却没有说什么，显然，他是希望雪云轩继续说下去。

雪云轩叹了口气，道：“这虽然只是一个预感，但却终究会来。在我杀死萧不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萧乾坤不会坐视不理，我和魔教之间，迟早都需要一个了结。”

韩振峰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四弟，你说错了一个字。不是‘我和魔教之间’，而是——我们……”

雪云轩叹道：“这是小弟拖累大家了。”

韩振峰叹道：“四弟何出此言，想当年我们兄弟七人金兰结义之时，便已决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乃至于——同生共死！更何况……”他笑了一笑，“萧乾坤即便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究竟如何了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雪云轩道：“还请大哥明言。”

韩振峰得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四弟，我先问你，魔教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雪云轩叹道：“魔教的真正实力，外人根本无法得知，但仅仅是我所知道的，也是高手如云。除了萧乾坤之外，他的二弟萧不狂，三弟萧不痴也都是一流的高手，还有左护法杨邪，右护法孔天低也都是不俗的好手，此外，八大长老，十大坛主之中，也不乏可与小弟相当之人。”他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许多，“尤其是八大长老之首的剑魔宇文霸天，他的剑法，更是神鬼莫测，即便是大哥遇到他，也要多加小心。”

韩振峰叹了口气，“由此可见，魔教的实力，的确远非我雪山派可比。”

雪云轩也叹了口气，“的确是这样。”他顿了一顿，道：“但，对于杀死萧不恨一事，我并没有后悔……只因为，他该死！”

韩振峰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已发生，我们所需要考虑的，就是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又应该如何去做！”

雪云轩道：“如果是两军对垒，我们所面对的，只能是全军覆灭。”

韩振峰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同时手腕一震，五指在半空中虚空一抓，地面上的大片积雪已投入了他的掌中！他用手紧紧地一握，那积雪立成冰弹，他将这个冰弹紧紧地握在手中，缓缓道：“所以，我们此刻要对付的，应该是一个人，而不是整个魔教……”

雪云轩的眼睛一亮，“大哥，你的意思是从萧乾坤一个人下手？”

韩振峰微微一笑，“不错——四弟，我来问你，如果要对付一个人，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雪云轩皱了皱眉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弱点，所以，这最好的方法，似乎没有定论。”

韩振峰笑道：“四弟，其实，你已经说出了答案！这个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他的弱点。”

雪云轩沉声道：“不错，对症下药，方可事半功倍！但是，在江湖中，并没有任何关于他弱点方面的传闻。所以，存在着两种可能！”

韩振峰道：“哪两种？”

雪云轩道：“第一种，他根本就没有弱点！”

韩振峰冷笑道：“这个我不相信，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自己的弱点！”

雪云轩道：“第二种，就是说，他有弱点，甚至于很多的弱点，但是没有人知道！”

韩振峰双眉紧锁，道：“不错，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而且，也许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我们可以推测，从他的言行、举止、做事、习惯当中，推测出他的弱点来！”

雪云轩叹道：“他能够坐到他今天的这个位子上，他的弱点自然是少之又少，小之又小的。”

韩振峰点了点头，道：“只是，如果说他一个弱点都没有，我实在是不信。”

雪云轩叹道：“他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名，但现在，可能连名都已经淡了。”

韩振峰也是叹了一口气，而且，他根本就没见过萧乾坤，自然也是无法揣度，他说道：“四弟，你见过萧乾坤吧？”

雪云轩的表情，在这瞬间变得很凝重，缓缓道：“见过……”

韩振峰忙道：“见过几次？”

雪云轩叹了口气，“三次——”

韩振峰的眼睛也是为之一亮，“那你对他总该有个了解吧！”

雪云轩苦笑，缓缓摇头，然后道：“三次见到他，他做的是三件完全不同的事情。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就是九年之前，他与少林派苦仁大师的那场比武。”

苦仁大师，是现任少林掌门苦心大师的师弟，早在二十年前，他便被认为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不到四十岁便已练成十九种少林绝技，而且内外双修，大金刚掌、般若真气与金刚不毁神功也都是登峰造极。

而且，这位大师并非“武痴”，对于佛学的研究也非同一般，在江湖中更是德高望重，古道热肠，是江湖正道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如果不是他遭遇如此不测，苦心大师只怕是并无机会当得上掌门。

只是，苦仁大师与萧乾坤的这次比武，也为他这辉煌的半生划上了一个毫不完美的句号。

雪云轩叹道：“在苦仁大师呕血倒地的瞬间，我只觉得眼前发黑，那正午的阳光，都已毫无刺眼可言。而萧乾坤的狂笑之声，却又是那样的刺耳。”

韩振峰神色茫然，缓缓道：“在这一瞬间，他也证明了自己，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高手。”

雪云轩却摇头道：“只怕未必。”

韩振峰奇道：“你的意思是，江湖之中，还会有人的武功在他之上？”

雪云轩神色凝重，缓缓道：“江湖之中，只怕没有了。”他顿了一顿，然后道：“即便那个人的武功，真的在萧乾坤之上，他也早已退出江湖多年了……”

韩振峰目光一亮，“你……你……你说的是……”

雪云轩叹了口气，道：“可惜的是，他早已不现江湖多年了。”

韩振峰也叹了口气，道：“四弟，你还是说萧乾坤吧……你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哪里？”

雪云轩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悲凉之意，缓缓道：“这第二件事，也是非同一般，是他面对十三名各派高手的暗杀，其中……其中也包括我……”他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他面上的肌肉，也在抽搐。

可想而知，这件事情里面，一定有着他伤痛的回忆，此番旧事重提，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痛苦。

看着四弟如此伤痛，韩振峰也是于心不忍，因为雪云轩所说的这件事情，他也是略知一二的，而他所知道的，也只是一句武林前辈的评论，“江湖大派的精英，大都在这一战中损失了……”，于是他有意转移话题，缓缓道：“那么，他所做的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雪云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微微一笑，脸上却又伴随着一种很无奈的笑容，“这第三件事呢，却是他杀了一个丝毫不懂武艺的无赖泼皮，救下了一个卖西瓜的老妇人。”他顿了一顿，继续苦笑道：“而且，还用了一式他的成名绝技——‘凤凰涅磐’。”

沉默。

良久。

韩振峰摇头道：“这三件事，第一件是正式比武，第二件是江湖纷争，第三件倒是侠义之事。这三件事，几乎没有任何共同，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自然也就无法找到他的弱点。”

雪云轩冷冷道：“不——这三件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都使用了武功！”

韩振峰叹道：“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三件事里面，他全都杀了人，从绝世高手到不会武艺的，从德高望重德到无耻下流的，他全杀过！”

的确，杀人对于萧乾坤来说，似乎都已成了习惯。

杀死绝世高手，的确是证明了他具备宗师级的实力。可是，宗师级的人物在市井街头，用一式成名绝技杀了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菜鸟，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雪云轩道：“他喜欢杀人，说明，他够狠，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韩振峰道：“对于想要成就的大事的人来说，狠，不是弱点。”

两个人在地上划着圈子，苦苦思索。

雪云轩的身子猛然定住了，颤声道：“还有一个共同点！”

韩振峰倒是一怔，因为他很少见到雪云轩如此激动！

雪云轩道：“他每次出场的时候，都要狂笑三声！”

韩振峰在疑惑，“狂笑，这能说明什么……狂笑，啊，是了……”

雪云轩笑道：“他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他最大的弱点？”

韩振峰笑道：“不错，他太骄傲——”

雪云轩道：“岂止骄傲，他简直就是狂妄。”

韩振峰笑了笑，“他也的确值得骄傲。”

雪云轩笑了，“无论如何，骄傲总不是一件好事。”

韩振峰一声清啸，“对付有弱点的人，不需费太大的力气！”他的手用力地向前挥出，手中的冰弹飞了出去，落在了十丈外的积雪里。

（四）

冰谷谷口。

雪云轩道：“小弟这就去了。”

韩振峰紧紧握住他的手，“四弟，多加小心。”

前来送行的，还有他们的六弟风中来。

风中来叹道：“四哥，你就这么急？还有……你是不是瞒着嫂子……”

雪云轩沉声道：“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她的。”

风中来又道：“四哥，你忘了带你的剑！”

雪云轩微微一笑，“我……我没忘，我是故意不带的。”

风中来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但韩振峰已抬手阻止了他，然后缓缓道：“四弟，珍重！”

雪云轩再次微笑，他的嘴角挑起了一丝骄傲，而半闭的眸子中，也闪动着狡黠。然后用手拍了拍风中来的肩头，转身上了马背。

看着雪云轩的影子渐渐变小，风中来叹道：“大哥——四哥他为什么连把剑都不带呢？魔教那样一个龙潭虎穴的地方，带把剑也可以防身啊！”

韩振峰叹道：“这个，你放心好了，你四哥自有他的主意。”

风中来叹道：“可是……”

韩振峰缓缓道：“只愿老天报忧他此行顺利，莫要节外生枝……”

的确，深入龙潭，除非不动武，若是真的动武，多一把剑又有什么用？

（五）

铁血城。

这里是魔教十年之前建设的一座孤城，从那个时候起，魔教的总坛就已经离开了魔山。

这里，也是魔域进入中原的第一个据点。

铁血大殿。

雪云轩立在阶下，神情自若。

萧乾坤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几岁了，但他的身体依旧是十分硬朗，他的手里拿着那份战书，丝毫看不到他的指尖发抖。

其实，这份战书，他早已看完，但他依旧拿在手中，而他的目光，其实早已移到了雪云轩的身上。

他一直都在观察着雪云轩的神情，可是令他失望的是，雪云轩的表情，和刚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依旧是如此从容。

他猛然将战书拍在了桌上，“哈哈！有趣——可笑……可笑啊可笑……”

雪云轩躬身道：“敢问萧教主因何发笑？”

萧乾坤哈哈大笑，“韩振峰长了几个脑袋？居然敢向我挑战？难道他真的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还是他的脑子真的生病了？”言毕，狂笑不止。

他的左边两人，是他的二弟萧不狂与三弟萧不痴，右边两人，是左护法杨邪与八大长老之首的宇文霸天，这四人也都在发笑。

萧乾坤的武功，在十年之前就已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的确，自萧乾坤出道以来，从未败过一次，而且，所有与他公然比武的正道中人，所面对的，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也已有十多年没有收到过战书了。

见到今天的这份战书，他只能理解为，韩振峰活腻了。

却只见雪云轩不紧不慢地答道：“在下先替大哥谢过萧教主的牵挂，我大哥韩振峰，他并不是那种三头六臂的人物，所以自然是只生了一个脑袋，而且，他现在也活得很好！”

萧不狂厉声道：“很好——可是，他很快就会变得很不好的，而且，你也会变得很不好……”

雪云轩微微一笑，道：“多谢萧二爷挂念，只是……在下此刻，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萧乾坤不由得又多看了雪云轩几眼，的确，以往也有过其他门派的使者前来，但却从来没有过一个敢像雪云轩这样高声讲话的。而且，他是在这铁血城的大殿上，所面对的人，还是纵横天下的神教教主！他不禁动了微怒，想要给雪云轩来一个下马威，于是笑道：“你见到我身边的这几个人了吗？”

雪云轩头都不抬，“见到了。”

萧乾坤硬梆梆地说道：“你想不想见识一下他们的功夫？”

雪云轩回答得十分干脆，“不想。”

萧乾坤得意地笑了，“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雪云轩截口道：“你错了——因为，今天的我，是来送信的，是使者，而不是来比武的！”

萧乾坤一时语塞，但却无法反驳，而且，这个雪云轩，难道不怕死？居然敢打断这“纵横天下的魔教教主”的话，而且还敢说出“你错了”这样的字眼？

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可是雪云轩依旧是微笑着，他的笑容里，写满了自信与沉着。

杨邪已经说道：“雪云轩，听说你的老婆是有名的美女，有这回事吗？”萧乾坤听到杨邪把话头接了过去，对杨邪的表现很是满意，便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可是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雪云轩的身上。

在他看来，雪云轩一定会惊慌失措，也许还会说出两句“你想干什么！”之类的话语。

却只见雪云轩不过是淡淡一笑，“不错，我很为此自豪。”

萧乾坤的眼睛眯了起来，邪笑道：“漂亮的姑娘总是有人青睐的，而漂亮的小寡妇却通常都是很可怜的。”

雪云轩依旧平静，“可是，她既不是漂亮的姑娘，也不是漂亮的寡妇。”他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妻子。”

萧乾坤也觉得很乏味，只得笑了笑，“你很有定力。”

雪云轩居然又承认了，“谢谢。”

萧不痴突然叹了口气，“唉——可惜这个很有定力的人就要死了！”

雪云轩继续笑着，“你是在说谁？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的人了。”

既然没有其他的人了，那么，也就只能是他了，可是，他此刻的神色，依旧轻松。

萧乾坤冷冷一笑，说道：“雪云轩，你记住，你是死在自己的定力之上。”

雪云轩仿佛仍旧不懂，只是微微地耸了耸肩，道：“萧教主，请问是在同我讲话吗？”

萧乾坤叹道：“因为，在我与韩振峰比武的时候，我实在不希望对方有一个这么有定力的人在场。”

听到此言，雪云轩非但没有恐慌，反而长出了一口气，道：“你终于答允比武了——谢谢——”

杨邪已经走到了雪云轩的身前，“你准备怎样死？或者说，你希望自己如何死法？”

雪云轩叹道：“随你的便吧……”

萧乾坤也是为之一怔，缓缓道：“何意？”

雪云轩正色道：“既然你已经答允比武，我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死，对我来说，毫无畏惧可言。”他顿了一顿，然后道：“而且，我还想起了易安居士的一首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萧乾坤嘿嘿一笑，“你的意思，是真的希望我杀了你，来成就你的美名？”

雪云轩叹道：“雪云轩不是圣贤，亦非豪杰，更没有那种渴望一死成名的欲望。但——我亦不畏死……”

萧乾坤也叹了一口气，“你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使者，而且，还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我兄弟的血不可以白流！”他顿了一顿，“萧不恨是死在你手中的吧？”

雪云轩点了点头，道：“是。”

萧乾坤叹道：“可惜了——”

萧不狂大声道：“大哥，我来动手，我要亲手给五弟报仇！”

雪云轩没有动，甚至于他连自己的目光都没有动，依旧在望着萧乾坤。

萧不狂在一步步的逼近。

雪云轩神色如常，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萧不狂的手，已按在了刀柄之上！

雪云轩的手里，连根柴草都没有，可是他依旧从容。

萧乾坤突然叫道：“不能杀他！”

听到萧乾坤的这句话，雪云轩的额头上，汗水也已流下。

他绷紧的神经，也可以放松了。

不，只能说，暂时可以放松了。

萧不狂的身形一顿，回声道：“大哥——为什么不能杀他！”

萧乾坤缓缓道：“两军相争，不斩来使。”

萧不痴忙道：“大哥，这——咱们何必计较这个？反正……”

萧乾坤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然后笑道：“两军相争，虽不斩来使——但是——我要挑断他身上的所有筋脉，再割去他的舌头！让他再也无法杀人，更无法这样滔滔不绝的夸夸其谈！”

“好！”萧乾坤的话音刚落，他身边除了宇文霸天之外的三人都已叫起好来！

而雪云轩的神色，却仍然没有改变！

宇文霸天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是条汉子！我宇文霸天佩服了你！”

雪云轩缓缓道：“我不是怕死，只因为……只因为你们……根本就杀不了我！”

众人俱是一惊，这样的大话，居然出自一个身陷龙潭虎穴，而且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口中！

萧不狂冷笑，“有趣，你真的是有趣之极！”他手腕一抖，弯刀已经出鞘三寸。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雪云轩却突然倒了下去。

在场诸人又是都吃了一惊，萧乾坤立刻喝道：“二弟小心，留神有诈！”

宇文霸天却走上前去，看了几眼，然后又翻了翻雪云轩的眼皮，迅疾回转身来，道：“禀报教主，雪云轩已身中剧毒，性命就在顷刻之间。”

萧不狂闻得此言，行上几步，提起雪云轩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算便宜了你！”

萧乾坤皱了皱眉，然后道：“老二，他已将死，你又何必如此待他——嗯——带他上来，我有话问他。”

萧不狂便把雪云轩向前拖动了几步，这时候宇文霸天已架起雪云轩的右臂，萧不狂看了宇文霸天一眼，然后就也拉着雪云轩的左臂，两人将雪云轩架到了萧乾坤的宝座之前。

萧乾坤缓缓道：“雪云轩，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雪云轩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谁下的？你来……问我？当然是……我……我自己吃的……否则……谁下得了我的毒？”

萧不狂叫道：“自己给自己下毒，傻子才会这么干！”

雪云轩又是微微一笑，然后他的神情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死在自己手里，总比死在萧二爷的手里舒服些吧！而且，萧教主，正因为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所以才能够真在你的面前无所畏惧！”

的确，反正他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即便面对这江湖中最可怕的魔教教主，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六）

死，对于生的人来说，大多存在畏惧。

生，对于死的人来说，是否还是眷恋？

死，对于死的人来说，自然不必畏惧。

生，对于生的人来说，的确应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