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论第六部》(感知对话录、38)
生存者:
如你所述,暂不从整体社会的角度,就从个人的存在看,他人概念的存在,给我们的个人生活增加了巨大的难度,这一点我们都有切身的体会。特别希望你能分析解剖一下个人的心理困境,和作为一个人遭遇到的方方面面。人生对于一个人,就像一本翻不开的书,里面充满了太多的秘密,我们耗去一生,也不能究其一二。难怪苏格拉底要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最悲哀的是,我们至死仍一无所知,现在人人都知道得很多,其实我们一无所知,对吗?
感知者:
人的确活得很冤,我们还来不及知道,已经被生活的洪流淹没了,我们还不清楚遭遇到了什么,一切就已经结束了,这就像是时间在和我们开一个并不可笑的玩笑,让生活中的我们哭笑不得。我们面对的是存在的表象,我们置身于表象之中,又试图用已有的伦理逻辑来解释这些表象事实,这种解释行为只产生一个作用,就是肯定表象事实的存在,并将我们深深的掩埋于其中。我们其实并不知道个人是什么,就已经被放置在个人的境地上,我们只能作为生命中的个人存在,被动地进入到被设定好的个人模式之中。没有谁明白个人的存在是一场灾难性的考验,因为这种存在方式本身就是非理性的无逻辑方式,个人一出生,就是一种不合理的存在,你带着独自的生命出现在这个与你本无关系的世界上,你来不来无所谓,你存在不存在也无所谓,但你却带着强烈的生存欲望来了,与早已经存在的一切既无关系又格格不入,你像一个偶然的闯入者,除了增加存在的额外负担,向存在强求一份生存以外,你来做什么?……这就是个人与生俱来的伦理逻辑,个人一开始就是一种尴尬的存在,一个人不得不从这样的生存地位开始生存之旅。
这就是每个人看不见的心理处境,你就是这样开始存在的。为了自己的生命存在,不惜向外界索取一切,这种索取的姿态就是求存。人的一生就被限定在这种姿态之中,这就是生命自我赋予我们的存在形态,这个形态贯穿我们的一生,让人永远得不到解脱,所以,人的生命天生就是可怜而无助的,是绝对孤独的存在。因为任何人和任何方法都不能分担你的生命,生命就像一层沉重的壳附着在你的身上,除了死亡,你永远卸不下生命的重负。
个人背负着求生的使命生活,这无法不让人失去最根本的自由。与生命对立的死亡如影随形,它往往就在一步之遥、一念之间,是一个行为导致的事实,是一句话引发的后果。而我们每个人选择生,避免死,将作出多少不情愿的选择?将做出多少让自己痛苦的行为?人永远有一个无条件维护的中心,就是自己的生命。而使生命存在的目的,就是我们选择事物和做出行为的标准。在生存现实中,每个人都这样做,每个人都以自己的生命存在为目的,人与人的本质关系就这样建立了,此生命与彼生命之间的共同性和不同性就产生了,人类全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为了各自生命的存在。这个“各自”是什么?这就是人永远越不过去的距离,是人与人之间永远存在的“楚河汉界”,这就是人与人从此分离性存在的理由。
人背负着自我的生命本来就是脆弱的,而人与人的生命关系加剧了生存的困难,因为生命的本体不同,立场不同,利益也不同,这导致了竞争行为的发生。其他生命的存在,可危及自我生命的存在,所以,他人的存在不利于自我生命的安全存在,而自我生命又必须依赖其他生命的存在才能生存,这制造了一个巨大的且无解的矛盾:我不能离开他人生存,我的生存又不允许他人存在,这个天生的矛盾实际上就是人性的终极诅咒,让人从此不得安生。
当一个人处于这样矛盾又尴尬的心理位置上,人还怎么从容自在地去生活?怎么自然而然地与他人相处?怎么建立自己的存在立场和实现自己的存在意义?并且,人除了生存这个不由分说的目的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呢?就为了向既有的存在索取生存而活着,这让已经存在的每个人感到莫名其妙,我们生存着做什么呢?(接下)